第20章 穷病

一夜无事。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曹沫在院中,面朝东,学着《凝气决》上的描述,双目微闭。

牵动墨气,顺着背上大脉,引到玉枕关前。

“先天之气”的描述,让刚看到此处的曹沫一头雾水,不过仔细一想,这墨气可不就是他的先天之气吗?

晨雾间透出金芒,朝阳自山巅初升。

曹沫缓缓吐纳,迎着日光盘膝而坐,身心放松,细细感知体内变化。

自丹田而起,两股墨气沿着背上二脉形成循环,周而复始叩击玉枕玄关。

他闭目感受着,突然感觉一缕莹白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小心靠近。

随着曹沫的吐纳,这一缕莹白顺利进入曹沫的体内,沉进丹田处。

“有了!”

曹沫心中欣喜。

只不过,这份欣喜尚未来得及维持到下一秒,这一缕莹白就被玉玺吸入。

日出引动的天地灵气逐渐减弱,在汲取这一缕灵气以后曹沫便再也没感受到其余的灵气。

汗珠顺着下颌砸进青砖缝里,曹沫终于卸了桩功。

方才截获的灵气瞬息没入眉心玉玺,他攥着衣摆擦汗时,拇指重重碾过印堂。

曹沫恶狠狠说道:“早晚要揪出你的根脚。”

他再次沉腰,扎起马步。

沉腰落马的瞬间,经脉间奔涌的墨气陡然滞涩,如涓流渗入支脉。

这淬体之法他早烂熟于心,每回运转都似钝刀刮骨。

这已经是他的日常了。

曹沫绷紧腰背纹丝不动,齿关咬得咯吱作响,任凭剧痛顺着脊背蔓延。

......

不知不觉间,汗液已经浸湿衣裳。

木门被人敲响,同时一道喊声从院外传来。

“曹师傅!”

听闻此言,曹沫气沉丹田,墨气‘乖巧’回到丹田,一反之前‘桀骜’的模样。

他打开门,门外俨然是上次送竹料的小二。

“曹师傅,咋这么多汗,这么早就开工了?”小二惊讶于曹沫汗津津的模样。

“是啊,总得练练,总不能让手艺生疏了不是。”曹沫笑着答道。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小儿身旁的一大堆竹料和彩料。

竹料已经砍去枝条了,不过手艺嘛......

曹沫看着笑起来,他一下子猜到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十有八成,是魏清寒拿着这批竹子练手了。

小二察觉到曹沫的目光,“这些都是送来的材料,小人也不管那么多,只管送来了。”

“多谢。”曹沫点点头,搬进院中。

小二十分殷勤的帮着一起搬。

“曹师傅,你听说了吗,今天上午又来了一批商队。”

“这个倒是没听说。”曹沫摇摇头。

小二凑近,小声说道:“我家姨夫,说那商队不对劲。”

“哦?不对劲?”曹沫来了兴趣。

“嗯!”小二用力点了点头,“他们说这一批商队阴森森的,不像是好人。”

“而且,听说那一批商队上,有一个拳脚师傅,功力好生了得。”小二语速颇快,“刚来就在城中贴了告示,说要收徒。”

拳脚师傅?收徒?

说起这个,曹沫第一时间就是想起那个富有江湖气的楚枫。

“真男人就该一拳一拳打过去。”这话让曹沫记忆犹新。

曹沫问道,“你要去试试看吗?”

小二点点头,“肯定啊,不试白不试,若是被那个拳脚师傅看上了呢?”

他话说到此,手肘碰了碰曹沫笑着说,“拳师可吃香,出师以后,不管是陪着人走镖,还是开个武馆,温饱都不是问题,拜师钱不必多说,没五十两银子,请不动镖师呢。”

五十两银子。

曹沫有些咂舌。

他认真扎一个纸人,撑死五六钱,一贯钱算一百钱,一千钱才算是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他要扎一万只纸人才能攒到这五十两银子。

更何况,有些纸人根本卖不出五钱银子,像上次义庄定的六十个纸人,也就堪堪拿到一百二十钱。

他一天最多十几个,算下来他要不吃不喝扎三年,还不算上吃食。

而且,他这个行当,不可能天天有生意。

穷的人家,顶多扎三四个,也就有钱的人家可能扎一队纸人,也不会过二十之数。

对扎纸匠来说,五十两,几乎是半辈子的积蓄了,更别说现在世道如此,税收严苛且不提,物价更是上涨。

一个肉包子十个铜板,也就是十钱,更别说鸡鸭鱼这种了。

曹沫想要开荤,也只能靠山吃山。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都很穷。

曹沫想起自己单薄的钱袋子,里头余下二十三钱。

穷病,治不了啊。

连下个月的租金都给不起。

“那个拳脚师傅说,他在城中空地,一个一个去掂量筋骨,挑个好苗子带回去。”话说到此,小二笑道,“我也去,曹师傅要不试试呢?正好也年轻,说不定被挑中了,可就发达啦。”

曹沫想了很多,五十两银子的份量,富足的生活,最后想到爷爷的烟杆。

“算了,手艺不能丢。”他摇了摇头。

“也对,人各有志,小的先回去好好准备。”

曹沫看着机灵的小二,笑着点点头。

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啊。

不像曹沫,身体里住着三十岁的魂。

“也说不定呢。”

曹沫看着自己年轻的身体。

可能是受年纪的影响,他心态上更加年轻了。

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义庄,城主,纸轿。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他回到屋子里,瞥见桌上单薄的钱袋子。

果然,还是先赚钱吧。

“诶?”

曹沫看见铜钱罐中多了两枚铜钱。

......

“哥!城里新来的那个人你知道吗?”

楚枫兴奋的找到楚云,兴致勃勃的说道。

“不许去。”楚云劈着柴,面无表情,看起来在努力压制什么。

“凭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所谓的‘义庄’当一辈子力工吗?”楚枫音量提高。

“是又怎么样?”楚云大喝,把手上斧头重重一惯,脸上青筋暴起,“爹妈养你到这么大,就是让你当拳师的?”

楚云跳起来,狠狠摔了楚枫一巴掌,满脸怒容,“你去当了学徒,成了拳师,过上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你就满意了?让全家人担惊受怕,你满意了?”

他紧紧攥着楚枫衣领,“我告诉你,自己好自为之!你过两年就及冠了,该懂事了。”

说罢,楚云转身就走,留下楚枫一个人站在库房中。

楚枫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