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抵达江陵

又一日,长江水道上,一艘新船航得飞快,惊得许多漕运船家目瞪口呆。

萧摩诃于船尾木制马背上,奋力蹬转踏板,他因发现一种锻炼腿力的新办法,而乐不思蜀。

新船尾部的硬木齿轮,正以惊人的速度翻转着,新船航速前所未有的快。

徐世谱掌着舵,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快感,反倒有些迷茫。倘若再给他三弟左右各加两支船桨,不得一日千里啊!

“二弟,三弟蹬了得有一个时辰了罢?竟能速度依旧,真乃神人也!”

羊鷟笑道:“还披着甲胄呢!以三弟的耐力,恐怕再蹬一个时辰,都游刃有余的。”

还披着甲胄?!

那可是五十余斤的重甲啊!

徐世谱嘴巴张成夸张弧度,这位好三弟,又刷新他对力量的认知。

“对了,三弟既受岳阳王之托,此行当小心河东柳氏,与湘东郡王的势力。”

徐世谱说着,拉了拉身侧的木偶线,船舱底部的铜铃顿时响成一片,预示着,该减速了。

“大哥所言极是,还请大哥为弟鷟剖析这江陵军中情况,弟鷟目前仍是一无所知。”

徐世谱面对二弟羊鷟的询问,思索一番,于中抽丝剥茧,尽量点明要害,“江陵兵由世兵与高门氏族所募部曲兵组成。”

“可当下,世兵军户百不存一,在江陵几乎名存实亡了!”

“什么!”羊鷟面露震惊之色,世兵凋敝,难怪高门氏族能独断江陵军政,这江陵俨然成为氏族部曲兵的天下了!

“三弟不必慌乱,世兵凋敝由来已久;如今江陵军田皆被寺田侵占,寺庙又与河东柳氏汉瀣一气,导致世兵无田可耕,要么逃户,要么并入氏族部曲。”

羊鷟思量片刻,问道:“吴兴沈氏也是如此么?”

此问,徐世谱哑然,莫说吴兴沈氏,他东海徐氏亦是如此。两家还是姻亲,他的亡妻,乃沈氏二房家主——沈巡之女。

“大哥,是有顾忌?”羊鷟见徐世谱沉默,以为触犯了顾忌,于是又补了一嘴,“弟鷟乃无心之问。”

徐世谱摆摆手,示意无碍,“莫说吴兴沈氏,便是本家,也是靠着兼并军田,募集的水军部曲。

河东柳氏深得寺庙支持,私田加寺田,实力强横;本家与吴兴沈氏联姻,才勉强维持住江陵万余水军的控制权;而步军,骑军,皆在柳氏掌控之中。”

“如今,河东柳家又有湘东郡王做靠山,江陵水军概况,只会越来越糟!”

一番概述,将江陵军政格局剖析得明明白白,羊鷟心中思量着;世兵凋敝,也难怪都督长史——王操成光杆将军了!

情况虽糟,倘若能联合吴兴沈氏、东海徐世,或许还能争一争。

“大哥,以河东柳氏的秉性,一旦得势,沈,徐二家恐怕会被清退;不如依附岳阳王,与之抗衡,否则五年内,水军难保了。”

徐世谱颔首,“弟之忧亦为兄所虑,如此,待回江陵劝告家父。再做局宴请吾岳父沈巡。其胞兄乃吴兴沈氏族长,水军右都统沈恪。局时,二弟同来,酒过三巡而商大事,如何?”

羊鷟求之不得,庆幸此行能结识徐世谱,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而天意在于岳阳王。

“大哥,二哥,在聊什么呢?”

“大哥摇铜铃,是到江陵了么?弟正蹬得起劲呢!”

萧摩诃披着甲胄,行在甲板时,木板吱呀作响。见二位哥,哥聊的正欢,顿生好奇。

羊鷟回头,见满头大汗的三弟萧摩诃,连忙递给一抹粗布。

徐世谱闻言,摇了摇头,“没这么快,赤壁刚过,快到洞庭湖江口了,夜里应该能抵江陵乌鸦渡。”

“只是前方江面处,那艘军船。”徐世谱说着,朝前头指了指,“瞧,是江陵水军的玄武幡。”

萧摩诃眺望一番,果然如此,旋即大笑道:“该不会那艘跟丢的军中楼船罢?”

徐世谱颔首,他也没想到,新船之快,竟能将军中楼船甩开如此之远。

两船交汇前,萧摩诃吹响号角,对向楼船这才娓娓调头。

黄昏时,乌鸦渡展露眼前。

乌鸦渡两岸石崖高耸,乌鸦黑压压栖在枯藤上,叫声碎成一片。

羊鷟立于船头,不由感慨,“真是一处天然良港!”

两侧密密麻麻停泊着江陵军船,此处为江陵水军专用渡口。

靠近时,萧摩诃低吼一声,缆绳甩出后,精准套中渡口木桩。

几名船工欲上前收绳时,却被拒绝。萧摩诃凭借一己之力,将新船生生拉靠了岸。

上岸后,徐世谱诸多挽留,做客徐宅。

羊鷟皆婉言谢绝,不是不给大哥徐世谱面子,只是他受岳阳王之托,理当先去都督衙门报到。

“既如此,接风洗尘之宴便设到明夜,局时再痛饮一场,如何?”

徐世谱言毕,吩咐一名船工留下,作为向导。

三人于渡口惜惜拜别,各奔北西。

子城,城北,玄武大街,都督衙门前。

王操气呼呼摔门而入,郁闷无处发泄。

江陵军中,步军骑军皆为河东柳氏部曲。

按岳阳王密信所指,唯一突破口在于徐,沈二家水军部曲上。可连日来,诸多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

理由千奇百怪,不是身体抱恙,就是有丧事要操办......

午后,王操去彻查一遍世兵户籍,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两万世兵户籍,仅存两百余人在户,皆为城南区的渔户。

想来也是,江陵的军田几乎被寺田与高门氏族兼并光了,渔户起码还能入江捕鱼为生,农户可就无法生存了。

王操气不过,一拳狠狠砸在木梁上。

“王叔,这可如何是好,要兵无兵,要将无将;王爷可说了,拿不下江陵军务,统统去江里喂鱼......”

蔡延寿一脸沮丧,临来时,岳阳王之言历历在目。

“这儿,不是襄阳,什么王叔,称军职!”王操搓了把脸,“实在不行,再跑一趟京师,让王爷换汝父蔡大宝来,这差事比打仗难多了!”

“得,王长史,别,再跑一趟,王爷非得弄死小辈不可。再说句打击的话,襄阳军政,您也不能兼顾得当!”

王操瘫坐靠背椅上,一脸生无可恋,“实在不行,明日将两百余户世兵渔户集结,先操练着罢,总比两手空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