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坐忘(三)

师侄,你这又是何苦,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今日所行,就不怕日后埋下祸根吗?”

玄蛛真人不为所动,意有所指道。

听闻此言,万毒宗宗主,也就是清河真人笑容依旧,视线不动声色的撇了眼躺在榻上的身影,停留不过一秒,却有人往左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灼灼目光。

那人正是左一。

此刻屋内九位金丹,隐约分为两派,泾渭分明。

一派是以清河真人为主,共有五位金丹,三男两女,在他进屋时,纷纷往后退了两步,站于房间一角,以示尊意,显然是以这位金丹初期的年轻宗主为马首是瞻。

另外一派,则是以玄蛛真人为首,共有三位金丹,皆环绕在严望床边,除了左一之外,还有一位作凡间富商打扮的矮胖老者。

此人正是当初那日,出手抹去白雷余波的万毒蟾首。

“师兄说笑了,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探望本宗的天才弟子,顺带,为这位弟子,求一条活路。”

清河真人缓缓说道,撇开身子,身后那位白发老翁出乎众人所料,噗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叩拜低声说道。

“恳请师叔祖,赐弟子成道之机。”

见此情景,玄蛛真人双眼微眯。

他自然是能瞧得出这人命不久矣,跟身后的严望一样,不过,同样是命,这位筑基后期的宗内弟子,应该还有二三十年的寿命。

“姜成涛,道号玉真,筑基后期,不知师兄你对这位弟子可还有记忆?”

清河真人笑眯眯的说道。

“老夫当然记得,当年黄天之灾,被四位金丹鬼修围住,这孩子是少有敢与老夫一起突围出去的,算是胆气可嘉。”

玄蛛真人淡淡的说道。

“玉真二字还是当初师叔祖您赐下的,师叔祖风采,成涛仍旧历历在目。”

跪在地上的白发老翁听到玄蛛真人言还记得他时,脸上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再次拜首道。

“师兄,玉真的修为,我已亲手探查过,筑基圆满,道基坚实,若是再得五年之寿,未必不能一窥金丹。”

清河道人陈恳说道,语气中罕见的带了几分恳求。

此话一如,犹如穷图匕见,任谁都知晓这位宗主的来意了。

“清河,你。”

左一眉头紧皱,本欲出声呵斥,

“清霄,你太过放肆,视本宗规矩为何物?清河的宗主之位,乃老祖亲自钦定,就算你比他修为高上一阶,也莫要不知尊卑!”

房间一角,另外一名金丹真人站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指责道。

“我看不到一宗宗主该有的气度,只瞧见了一位费尽心思,设法谋夺后辈机缘的宵小之徒。”

左一本就是个脾气火爆之辈,冷哼一声,直接当着其余几位师兄弟的面不屑说道。

他倒不是有多看好严望,只是纯粹的对清河使的下作手段感到恶心。

“你!”

“左一,慎言!”

“此话太过,左一师兄你怎能如此....”

“无法无天的狂徒,仗着得来的几分瘟宗传承,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其余三位金丹真人听闻此言,也纷纷皱眉。

“好了!”

玄蛛真人面色如常,瞧着跪在地上的那位姜成涛,忽然开口制止道。

听到他出声,房间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成涛,老夫当日赠你‘玉真’二字,是对你抱以期待的,可你瞧瞧你现在这幅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样子,哪有当日敢置生死度之身外的胆气呢?”

“二十多年都不敢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多了五年,就有信心了吗?”

“老夫记得你的同参灵兽乃是一只金系的披甲毒蜥吧,月华灵液乃是水木二系的结丹灵物,你服之,与结丹无益。”

“这东西若是老夫给你了,你真的会用吗?还是说转赠他人呢?”

玄蛛真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像是看透了白发老翁的内心,顺带瞧了眼清河真人,又继续说道。

“老夫听闻,朱家近年来出了位地灵根的天才,修的是水法,寻的也是一只水木二系的寒璃环蛇,同样也是筑基后期,清河师侄,你觉得呢?”

清河道人笑容微微收敛,直视着玄蛛道人那双温润如水,却又隐藏着寒芒的眸子,抿了抿嘴唇,没有回话,毕竟他便是兖州朱家出身。

玄蛛这句话,确实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结丹灵物放眼整个北域,也极为难寻,与自身道途契合的,更加难得,契合几分,便决定了结丹成功的几率,能高几分。

故一旦遇上,便需要不顾一切,想尽办法的去抢,去夺。

因为此乃成道之机。

结丹灵物,万毒宗内也有,但仅有两份,乃是冰系灵物,极为珍贵,就连宗主,都没有权力可随意赏赐,

除非筑基时便为宗门立下大功,并且获得了至少三位金丹真人的承认,方可得赐。

屋内,听到玄蛛真人不留情面的呵斥,白发老翁面露惭愧,整个人像是散了最后一口气般,缓缓站起身来,俯身哀道:

“今日被师叔祖点醒,成涛心中惶恐,今日回去后,便闭死关。”

“嗯,若无他事,你便去吧。”

玄蛛真人打发道。

“是。”

姜成涛低声应道,转身离去。

“该看的也看了,诸位师弟若无他事,便可离去了。”玄蛛真人扫视了屋内各位金丹一眼,语气依旧温和,其中透露出的赶人之意却不容置疑。

很显然,今日清河真人使的这一出,着实令其心有不满。

“我自会离去,但是玄蛛师兄,就算服下了这月华灵液,严望也不一定能醒来,醒来了,得了这五年寿命,他也不一定能晋升筑基,严望他到底是什么出身,值得师兄你做到这般地步?莫非真是师兄你的后人不成?”

待至房间里他人皆已离去,唯剩两人时,清河真人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玄蛛真人听闻此言,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变化。

“他并非我之后人,跟老祖也没有血缘关系。”

玄蛛真人瞧着榻上躺着的那位中年道人,眼底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羡慕,接着却又迅速收敛起来。

“此事暂且不能告知师弟你,日后待至时机成熟,为兄会袒露一切,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