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谈不拢

“哦？哪家感兴趣了？”李方旺像是刚刚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一样，语气轻松地接话道。

陈阿姨原本是想用这个消息来拿捏一下李方旺，逼他主动提价或者至少打消砍价的念头，可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劲，反倒显得自己有点急躁了。

“你昨天回去一卖，消息就传开了。今天不光你们村的人来问，连隔壁王家庄的人找到我这儿来了！人家也想从我这儿进冰棍，拿到他们那边去卖！人家出的价，可比你实在多了！”

“那敢情好啊，说明这冰棍生意确实有市场，大家都看好。”李方旺点点头，语气听起来真心实意。

他话锋一转，目光诚恳地看着陈阿姨，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和“信任牌”：“不过，陈阿姨，咱们跟他们可不一样。咱们昨天不是已经合作过一次了吗？也算是有了合作基础了。您知道我们村的情况，也知道我叔是队长，我们是踏踏实实想给乡亲们谋点福利，不是那种乱来的。您把货给我们，心里也踏实不是？”

接着，他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无奈”和“遗憾”：“当然了，王家庄那边条件好，出的价肯定高。我们这儿呢，就是想给乡亲们夏天解解暑，赚个辛苦钱，实在也出不起太高的价。阿姨您要是有更好的买家，我们肯定不能耽误您发财。”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看来……这合作的事，是没缘分了。”

说着，李方旺便不再提价格的事，脸上带着“合作不成仁义在”的惋惜表情，默默地继续推着陈阿姨的自行车往前走。

陈阿姨倒是被李方旺这突如其来的“放弃”给弄得一愣，她本以为这小子还会再磨叽几句，或者试探性地加点价，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了怂，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

这反倒让陈阿姨心里有些没底了。难道这小子是真的觉得价格太高，宁愿不做这生意了？还是说……他是在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觉得被这小子摆了一道，心里很不舒服。她狠狠地瞪了李方旺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被看穿伎俩的恼怒。

到了村口，陈阿姨也不再多话，从李方旺手里接过自行车，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看那架势，似乎是真的对这次“不欢而散”的谈判结果十分不满，也或许，是在等着李方旺在她身后开口挽留。

然而，李方旺只是静静地站在村口，看着陈阿姨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心里暗想，真正的心理战，现在才开始呢。

……

李方旺回到家时，院子里的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简单的玉米糊糊、几个窝窝头，还有一盘刚炒好的青菜。叔叔李志华和婶婶王秀芬正坐在桌边等着他。

看到李方旺一个人回来，两人心里都有些打鼓，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

“方旺，回来了？陈姐……走了？”婶婶王秀芬率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和担忧。

“嗯，送走了。”李方旺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窝窝头。

“那……那冰棍的事……谈得怎么样了？”李志华也凑过来，紧张地问道。他心里还是抱着很大希望的，毕竟昨天那冰棍卖得那么火，要是能长期做下去，队里就能多一份稳定的收入了。

李方旺扒拉了两口玉米糊糊，抬起头，看着叔叔婶婶那充满期待又略带不安的眼神，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还在谈呢。”

“还在谈？”婶婶王秀芬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下午跟陈阿姨“多嘴”的事情。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懊恼和自责的神色，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埋怨道：“哎呀！都怪我！都怪我这张破嘴！下午跟陈姐瞎聊，把咱们昨天卖得多好都跟她说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人家才不愿意降价的是不是？我真是……真是多嘴坏事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搅黄了这桩眼看就要成的买卖，急得眼圈都有点红了。

李志华看着妻子自责的样子，虽然心里也觉得有点可惜，但还是安慰道：“秀芬，你也别这么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谁也没想到陈姐今天会来嘛。”

“就是啊，婶，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李方旺见状，连忙放下碗筷，认真地对婶婶说道，“您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谈生意嘛，价格谈不拢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看着叔叔婶婶，耐心地解释道：“陈阿姨想多挣点，咱们想压低成本，谁也不愿意轻易让出自己的利益，这太正常了。哪有那么容易一拍即合的买卖？”

他拿起窝窝头，继续说道：“这事儿啊，急不得。咱们得跟她慢慢磨。她那边虽然嘴上说得硬，但我看啊，多半也是抬价的手段。咱们这边市场是现成的，风险小，销量也稳定，她心里肯定也有一杆秤。咱们就先晾她几天，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或者等她下次再来试探的时候，咱们再跟她好好谈。放心吧，我有把握。”

李方旺的语气平静而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那份沉稳和笃定，让原本有些慌乱和自责的王秀芬，以及心里没底的李志华，都渐渐安定了下来。

“嗯，方旺说得对，这事儿急不得。”李志华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咱们就听方旺的，慢慢来。”

王秀芬看着侄子那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不少，只是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方旺啊，那……那可得把握好分寸，别真把人家给得罪了。”

“放心吧，婶，我有数。”李方旺笑着应道。

……

被动等待陈阿姨回心转意？

这不是李方旺的风格。

特别是经历了上一次人生模拟之后，李方旺的血液里流淌着更多的果敢杀伐。

第二天一早，李方旺就找到了正无所事事、琢磨着去哪儿玩的张广飞。

“广飞，跟你说个事儿。”李方旺把他拉到僻静处，压低声音，“昨天冰棍箱的主人来了，想跟她谈长期合作，价格没谈拢。”

“啥？没谈拢？”张广飞一听就急了，“那咱们以后没冰棍吃了？那陈阿姨也太黑心了吧！昨天那个价多好！”

“她想抬价，”李方旺言简意赅，“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她着急。”

“让她着急？怎么让她着急？”张广飞摸不着头脑。

“你小子，”李方旺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别的本事没有，这传话的本事肯定一流。你这两天啊，就在村里，还有去别的队找同学玩的时候，‘不经意’地跟人聊起冰棍的事。”

“你就说，”李方旺教他，“说我正托人在县里打听呢，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冰棍货源，或者干脆问问县冰厂能不能直接供冰块。还说我正琢磨着自己做冰棍箱，要是能成，以后咱们就能自己做冰棍卖了，到时候肯定比县里卖的还便宜！”

张广飞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李方旺的意思，嘿嘿一笑：“懂了！方旺，你这招高啊！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这两天让这消息传遍咱们刘庄大队，连隔壁王家庄都能听到风声！”

他拍着胸脯，一副领了军令状的样子，兴冲冲地就跑了。对张广飞来说，这种既能帮到兄弟，又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任务”，简直是量身定做。

打发走了“宣传员”张广飞，李方旺并没有闲着。

他转身就朝着一队的方向走去，那里住着队里唯一会点木匠手艺的老王头。

刚走到通往一队的岔路口，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