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这个不孝子

中午打饭的时候，食堂里飘着咸菜萝卜汤的味道。

周晓雯端着搪瓷饭盆，悄悄跟在林雨晴后面。

“雨晴，“周晓雯压低声音问道，“李方旺说的是真的吗？养鸡真的是响应国家政策？“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林雨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我怎么会知道？“

“阿姨不是在县里当干部吗？“周晓雯不死心地追问，“她应该知道一些内部消息吧？“

“你别乱说！“林雨晴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说：“是有这么回事。去年年末大会上确实提过，鼓励农民搞副业生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事情嘛，从上面说到下面落实，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周晓雯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李方旺家里养鸡，算是走在政策前头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是有点冒险。“她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听说他家这几个月光卖鸡蛋就赚了不少钱，我本来还想去讨教讨教呢。“

林雨晴端起饭盆，淡淡地说：“还是等事情明朗了再说吧。“

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埋头吃饭的李方旺说：“而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要是耽误了高考，得不偿失呢。”

周晓雯顺着林雨晴的视线一看，顿时笑道：“你在说李方旺吗？”

林雨晴连忙否认：“我没有啊。”

然后又画蛇添足地补充说：“他政治这么差，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不知道呢。”

周晓雯笑嘻嘻地说：“雨晴啊，你这么关注李方旺的吗？”

“胡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林雨晴脸一红，瞪了周晓雯一眼，转头就走。

周晓雯在后面追着林雨晴说：“哎呀，我就说说嘛。李方旺的觉悟就是不够，整天都是想着副业啊什么的，政治肯定不好。”

林雨晴似笑非笑地反将一军：“你这么关心他，要不你去给他补习补习？”

……

下午放学后，几个同学围在李方旺的课桌旁，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和好奇。

“方旺，听说你家养鸡一个月能赚二十多块钱？这可比我爹在生产队干一个月挣得都多啊！“

“可不是嘛！我爹在生产队干一天才挣8个工分，一个月下来也就十几块钱。你这养鸡的收益，都快赶上城里工人的工资了！“

”公社主任真的说养鸡是允许的吗？“

李方旺放下书包，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真的，现在国家政策支持农民发展副业，养鸡卖蛋都是合法的。“

“可是以前不是一直说这是资本的尾巴吗？怎么突然就……“

“政策是在变化的，“李方旺耐心解释道，“去年年底的大会上就鼓励农民发展副业，增加收入。杨主任说了，只要不违反国家规定，都是允许的。“

“那……“一个女生怯生生地问，“要是以后政策又变了怎么办？“

李方旺笑了笑：“所以我们要紧跟政策走啊。现在国家支持，我们就大胆干。要是以后政策有变化，我们也要及时调整。不过我相信，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个方向是不会变的。“

“真的假的？那我回去也跟我爹说说。“另一个男生搓着手，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不远处的刘建国冷哼一声，故意提高嗓门：“哼，一群傻子，就知道听他胡说八道！“

李方旺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几分讥讽：“去公社问问不就知道了？可惜某些人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只会在这里狗叫。“

刘建国气得猛地站起来，攥紧拳头就要冲过来。

可当他看到李方旺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时，又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你、你给我等着！“刘建国憋红了脸，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往外冲。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行，得赶紧回家看看，二叔可是生产队队长，怎么可能真的被抓？

王江涛站在教室后门，看着刘建国的背影，若有所思：‘刘建国回家去了，谁对谁错，很快就有分晓了。’

……

刘建国一路小跑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刘父。

“爸？“刘建国一愣，“你这是要去哪儿？“

刘父也是一脸意外：“我正要去学校找你呢！“他一把将刘建国拉进院子，反手关上院门，脸色阴沉得吓人，“你二叔被公社带走了，说是要调查什么滥用职权的事。“

他猛吸一口烟，吐出一团浓雾，“听说是个叫李方旺的小伙子举报的，是你同学吧？“

刘建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就是那个李方旺！这个资本分子，整天装模作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爸，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办法整死他！“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刘建国的话。

刘父猛地瞪了刘建国一眼：“你是不是傻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叔都被带走了，你还在这放狠话？“

他一把揪住刘建国：“我问你，你跟那个李方旺关系怎么样？“

刘建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跟他……不太熟。“

“不熟没关系，“刘父显然没听懂儿子的意思，反而一脸欣慰，“你们怎么说也是同学情谊。这样，明天你去给他道个歉，再帮你二叔求求情。就说你二叔是被奸人所害，是隔壁大牛家举报的，不是你二叔的意思，都是误会。“

刘父看向刘建国说：“你明白了吗？“

刘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感觉比吃了狗屎还要难受。

他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不去！凭什么让我去给那个李方旺道歉？“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刘建国的话。

刘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二叔都被抓了，你还在这耍什么少爷脾气？”

“可是……“刘建国捂着脸，声音里带着委屈，“让我去给那个资本尾巴道歉，我以后在同学们都抬不起头！”

“抬不起头？”刘父冷笑一声，“你二叔要是真出了事，咱们全家都得完蛋！还抬头！“

刘建国捂着脸，都要哭了：“爸，我……我跪着求他也没用啊，二叔又不是被李方旺抓的！”

“你这个蠢货！”刘父气得直跺脚，“这事情是李方旺捅出来的，你得到他的原谅，杨主任那边说不定就能网开一面，你懂不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