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雨水顺着“衍古斋”的牌匾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周衍蹲在书店门口的台阶上,指尖的烟头忽明忽暗,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木质招牌,上面父亲题的字已经模糊不清。
“周老板,考虑得怎么样?”
一双刷的锃亮的皮鞋闯入视线当中,周衍一眼便认了出来。
来人正是拆迁办的张主任。
周衍后退几步,张主任身上的古龙香混合着土腥气实在难闻。
“张主任,我说过,这店不卖。”
周衍掐灭烟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张主任,火星发出“嗤”的一声。
也许是被驳了面子,张主任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甩到了周衍身上。
“周老板,我这是最后通牒,三天后拆迁队可就过来了,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周衍猛地看着他,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凶狠,一米八五的大个让张主任下意识后退几步,“把我连人带书一起埋了?”
定了定神,张主任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反正文件在这了,这可是政府批准的……”
说罢,张主任便手忙脚乱地撑开了伞。
雨越下越大,文件被雨水打湿,鲜红的公章晕染开,像一滩血迹格外刺眼。
“咱们走着瞧!”张主任撂下狠话便转身离去,却在马路中央滑了一跤,公文包甩出老远。
周衍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转头一看,瞬间凝固了。
街对面的殡葬店门口,一个穿着红嫁衣的纸人不知何时转向了这边,描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衍不禁打了个寒颤,转身便推开了书店的玻璃门。
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杂着父亲最爱的龙井茶香。
望了望收银台后的太师椅,周衍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头发花白,连看书都要带老花镜的身影。
从三年前周父失踪后,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走到太师椅前,周衍也是顺势躺下,想着闭目养神。
周衍似乎很少见到过书店的客户,更不用说周父失踪过后了。
突然,阁楼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周衍皱眉望向天花板,这栋民国的老宅还是父亲从一个富商手里花大价钱买到的。
按理说,这栋老宅的阁楼早就废弃不用了,怎么会有动静?
想到这的周衍抄起门后的桃木剑——上面还贴有不知什么材质的符纸。
据说父亲之前就喜欢拿这玩意驱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周衍走上木质楼梯,年久失修不说,还布满了灰尘。
阁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诡异的青光。
“见鬼……”
周衍壮着胆,咽了口唾沫,猛地推开门。
一道黑影“嗖”地从他脚边窜过,周衍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黑猫。
正当周衍松了口气,准备离去时,这才注意到阁楼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青铜匣子。
借着淡淡的光,周衍这才勉强看清,这匣子约摸着鞋盒大小,表面竟然布满了饕餮纹。
就是这饕餮纹散发着幽幽绿光。
“什么时候多了个这玩意?”
周衍蹲下身子,手指刚触碰到匣子表面,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惊得周衍赶忙缩了回来。
表面纹路竟然像活物一样在流动!
好奇心的驱使下,周衍硬着头皮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线装册子。
册子早已破旧不堪,靛蓝色的封面隐约看见“通书”二字。
周衍小心翼翼地将册子取出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天干地支,奇怪的是三月初七这日,也就是今日那页的下方空空如也。
“搞什么……”周衍的嘀咕戛然而止。
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刚好落在空白的纸页上。
纸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紧接着浮现出两行小字:
[甲辰年三月初七,
宜见血,忌心软。]
字迹像是刚用毛笔蘸血写成,在昏暗的阁楼显得无比妖异。
周衍手一抖,册子掉落在了地上,却见“忌心软”三个字突然蠕动,眨眼间变成了“忌动土”。
“嘭~”
楼下突然传来打砸东西的巨响,来不及多想,周衍便拿着册子冲下楼去。
刚赶到一楼大厅,便看到三个彪形大汉已经砸碎了临街的橱窗,为首的光头男人更是拿着钢管敲击着书架。
“王德海,”周衍认出这是拆迁队的工头,“你他妈找死!”
“周老板,难道张主任没跟你说清楚?”王德海咧嘴一笑,大金牙闪闪发亮,“今天这店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
说罢,王德海便抡起钢管,店内的古董花瓶应声而碎。
周衍见状,就欲与其争斗,可怀里的册子却突然发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衍无法行动。
翻开诡异的古册一看,只见“忌动土”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个括号:
(王德海)
“最后一次警告,”王德海一脚踹倒书架,“带着你的破书一起滚蛋!”
钢管带着破风声朝着周衍面门袭来,而周衍哪里会是王德海的对手。
此刻的周衍还被其余两个大汉束缚住了,躲避不及,钢管发出清脆的响声。
却是钢管掉在了地上。
原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衍手掌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样,渗出血迹沾染在了翻开的古册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王德海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色由红转紫,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老大……”这样子给两个手下吓得不轻,赶忙放开了周衍。
还没等喘口气,王德海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两个手下顿时慌了神,拖着王德海就往外跑。
这时,周衍惊恐地发现古册上的字迹居然还在变化:
[忌动土(王德海)
剩余时效:23∶59∶59]
倒计时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警笛声由远及近,店门口也是围满了人,周衍呆立在一片狼藉中,慌忙合上册子。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周衍感到不可置信。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封底浮现出了一幅简笔画:
一个光头小人躺在地上,胸口还插着根钢管。
突然,周衍瞥见对面殡葬店二楼的窗帘似乎动了一下,隐隐约约还看见了一抹红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