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是在好心好意的提醒。
于谦于少保也好，海瑞海刚峰也罢，他们值得千古流芳。
纵然吴桐极其狡猾，为人阴暗，但对于大明朝的这两位人物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敬佩。
就如同此刻敬佩沈炼一样。
“为人做官都得三思。”
“思危，思变，思退。”
“如果做了一切事情，到头来还不得善终，我宁愿不做！”
这即是吴桐的理念。
初入仕途，他又何尝不想替天下百姓做些好事。
不求名扬九州，哪怕踏踏实实为一地百姓谋求福祉此生便足。
可看到同僚们一个个堕落不堪，年轻时的吴桐极为不齿，等到了同样的年纪和同样的境遇。
便知道，那些同僚为何会如此？
哪有人进入仕途的初心是为了贪呢。
若是自己不拿那些金银财宝，上司就没办法拿，影响到他人利益自身势必会受到打压。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至今吴桐都是这么认为，假设不把身边和京城里那帮人喂饱。
别说做事，活着都成问题。
“沈钦差，出于私心，我是不想让你上船的，但我并非代表我自己。”
“今日不妨把话挑明，还请沈钦差手下留情。”
“不要继续追查佛朗机人和电白市舶司之间的一切来往，我会给你几个合适的替罪羊回京交差。”
“让这件事情，有个圆满落幕的结果！”
吴桐发自真心的好言相劝，交谈气氛也再度陷入到沉默当中。
沈炼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凝视着已经放下的茶盏。
吴桐更加急切。
恨不得下一秒就要逼着沈炼给出准确答复。
“按照吴大人这么说，你就是黄靖骁等人后面的靠山了？”
“佛朗机人能够在濠镜澳门胡作非为，也都是你的授意？”
“不对……你的权力没有这么大，背后还有人吧？”
连续抛出三个疑问。
沈炼再度把话题岔开，从原来的被动方再次转换成主动方。
吴桐的马脚完全暴露，但他好像有些无所谓，原本脸上还有些表情。
忽然之间，犹如冰霜覆盖，阴冷无比。
“沈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话我已经说尽。”
“你如果执意追查下去……”
话还没说完，沈炼冷笑一声，问道：“会在海上杀了我么？你觉得你自己有这个本事？”
“咱们都不是小孩子，少说些幼稚话。”
“钦差特使死在葡萄牙人的船上，你认为就能让濠镜就此安稳下去？这样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预料中差不多。
吴桐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心里还是胆怯无比。
他不是怕沈炼。
是怕沈炼背后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沈炼可能是一个会被牺牲的棋子，那么自己会是如何下场？
难道不也是要挨头刀么？
想到现在还在海上，船上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吴桐的心境不由得变得稳固一些。
态度从原来的恳切，转变成强硬。
“沈炼，你知道裴永宁是怎么变成活死人的嘛？”
“想必在濠镜这么久，你了解到逍遥丹的作用。”
“我可以让你和裴永宁一样，一直躺在病榻之上，即便是那些皇宫里的御医都未必能够看得出来。”
“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吴桐此刻的表情很是阴险。
悄然之间，周边多出了许多拿着火铳的佛朗机人。
姚晟见状，看了一眼沈炼，但眼神中带着询问意味。
只见沈炼微微点头。
在这种紧张气氛下，姚晟在不经意地情况下，释放出一只细小蛊虫，并且钻入到了吴桐的体内。
吴桐只感觉皮肤有着轻微刺痛，还以为是衣物上的线头，没有往心里去。
“沈钦差，沈大人，你的生死由我来决定。”
“你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妥协，等船只再度靠岸过后按照我说的做。”
“其二，吞下三颗逍遥丹，你一样可以活着下船。”
“两种选择对你来说都没有害处。”
“要是你都不愿意的话，我就只好剑走偏锋了！”
黑漆漆的火铳枪口对准着沈炼。
船舱空间虽大，但想要躲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炼显得很是从容自若。
“吴桐，你很厚道。”
“那本钦差赏你个脸。”
“拿逍遥丹来！”
吴桐微微一怔，但很快就从袖袍中掏出一个瓷瓶，其中装着满满当当的逍遥丹。
足足有着几十粒。
要是一口气吞下去，足可令沈炼失心疯而死。
可要是定期服用，且不是太频繁的话，多多少少需要几年才能耗光人的精气神，那时候才能去见阎王！
在活着的期间，若是不想受“丹瘾”的折磨，就得求着吴桐奉送丹药。
吴桐见过很多人吞服逍遥丹后的模样。
他很清楚，逍遥丹的作用，不可能用意志力抵御！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初次服用后的“瘾”就会完全发作。
吴桐从瓷瓶中抖落出三粒逍遥丹，装在一个空酒杯里，毕恭毕敬地递给沈炼。
而且，是眼睁睁看着沈炼咽下！
吴桐脸上终于露出真诚笑容，欢快笑道：“沈钦差，你终究是上了在下的贼船啊！哈哈哈！”
“你以为逍遥丹就能够影响到我么？”沈炼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等到明天，便知道了。”吴桐很是自信。
五个时辰后，这艘船将会靠岸。
沈炼服用逍遥丹，此事就当是解决了一半，吴桐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松懈下来。
“接下来的五个时辰里，沈钦差可以尽情放纵。”
“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满足您。”
“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必过多客气。”
“明日夜间，我也会派人去衙门探望你，顺便再给您送点好东西！”
无论如何，吴桐都不愿意和沈炼把关系搞得太僵。
只要他手中一日握着权柄，吴桐都会尽力巴结！
逍遥丹，管够！
沈炼只是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姚晟，二人则随便在船舱内部随便找了间卧房休息。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逃得了吴桐的暗线监视。
就连喝了口水，都会被人记录下来。
这种状态，会持续到巨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