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璇玑镜(五)

想了一会儿,舒亦宸转而问漠莳:“漠莳老师,这六玲珑的能力是不是主幻?”

漠莳道:“也可以这么说。”

主幻的话,舒亦宸想到了析伽梦若,打开通讯手环,还好析伽梦若现在是可联系状态。

通讯连通,透过晶屏可以看到,析伽梦若背着天凌齐走在机械城的某一条街上,天凌齐看上去也没有受伤,倒像是在睡觉。

“小白狼?你,没事儿吧。”析伽梦若有些累,气息有点儿急促。

舒亦宸微笑:“没事,凌齐他……”

析伽梦若道:“别问了,没见过这么笨的,和那些六玲珑们打了一架,把自己打晕了。”

析伽梦若跳了一步,把天凌齐往上颠了颠,又才继续走。

舒亦宸把路明昭的情况给析伽梦若看了看:“梦若,你看明昭的情况,我该怎么帮他?”

析伽梦若轻轻笑了一下:“哎,你运气不错啊,你找找周围,有没有九玲珑。”

舒亦宸看了看四周,实在没有发现有九玲珑。

漠莳往头上指去,在许多六玲珑的簇拥中,确实有一朵鲜红色的花,九片花瓣,十二条金纹覆盖在它的铃铛上,散发着点点光晕。

舒亦宸道:“确实有一朵吧。”

析伽梦若道:“好说,把你的方位发给我,我这就去找你们。”

“嗯,好。”舒亦宸挂断通讯,把自己的方位发送给析伽梦若,就又看了看其他人,九黎宸宸、欧阳陵谚、炻梓攸和花榆暂时都可以通讯,只有天凌齐和欧阳浔乐不在通讯显示中。

通讯手环只有在佩戴者有意识的时候才可以通讯。

舒亦宸又把方位发送给他们,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欧阳浔乐到底怎么样了,她受的伤似乎很严重,刚才她是和欧阳陵谚在一起的,但愿也能和欧阳陵谚一起来吧。

析伽梦若到来后,把天凌齐往一旁摔去,活动活动手臂和腰,往舒亦宸这边走过来。

舒亦宸无奈笑了,这六玲珑的幻术还挺厉害的,天凌齐被这么一摔都没有醒来。

析伽梦若问:“九玲珑呢?”

舒亦宸道:“在上面。”

析伽梦若往上看去,愣了一瞬,就笑了:“小白狼,你注意那只九玲珑是几道金纹了吗?”

舒亦宸也往上看,结果那里的九玲珑不知所踪,只有那些仍旧簇拥着路明昭的六玲珑,有些疑惑了:“我没看错的话,是十二条。”

一旁的漠莳道:“在这里。”

两人寻着漠莳所说的方向看去,那只九玲珑化为人形,蹲在围着路明昭的那些六玲珑上面,花眸中布满危机,冷眼看着漠莳。

它看上去想攻击漠莳,却又只是抓紧身下的藤曼,似乎害怕漠莳将路明昭抢走。

“有些十纹以上的源兽,是可以化为人形的。”析伽梦若走过来,抬头看着九玲珑,道,“你困住明昭干什么。”

九玲珑没有说话。

“还不能说话吗……”析伽梦若摸着下巴,微微思考一会儿,转过头问舒亦宸,“小白狼,你会通语术法吗?”

舒亦宸点头。

自己就是因为空间不是指定修习,所以除了修习伴生空间和精神空间,其它的时间大多数都是用来修习术法,又因这通语术是他们瀚宙一族特有的术法,所以他很早就已经融会贯通了。

舒亦宸用通语术把析伽梦若所说的话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听到舒亦宸说话,九玲珑花眸一亮,发出“留留”的声音,同舒亦宸说起话来。

析伽梦若问:“它说什么?”

舒亦宸道:“它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还有,它问‘明昭’是谁?”

析伽梦若对九玲珑说:“我们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了,只是偶然路过,还有,你困住的是我们的朋友,叫路明昭。”

九玲珑皱眉,语气有些不善,对着析伽梦若“留留”两声。

舒亦宸翻译:“它说‘你在撒谎,这明明是璇玑星座的人,定是你们和那只长着翅膀的狐狸一起把他夺走了,人,我是不会给你们的,现在,请你们自行离开’。”

“长着翅膀的狐狸……”析伽梦若憋住不笑出声,又道,“曾经的境域优容排行榜第一的人被说成这样,真想看看他本人听到是什么表情。你也真是,连亓官璇玑的记忆都敢看,怎么说,她也是种下你的人吧。”

“留留……”

舒亦宸道:“它说‘此事和你无关’。”

析伽梦若道:“是和我无关,可是你得把我的队员给我,我可不想再被扣除五分。”

九玲珑微怒,慢慢直身,腰间竟是悬着一个铃铛,十二条金纹,居高临下地看着析伽梦若,愤怒“留留”两句。

舒亦宸道:“它让我们走,不走,它就要攻击了。”

析伽梦若又道:“怎能有抛下队友的行为,你今天必须把他还回来。”

九玲珑一听,冷眼摇动腰间的铃铛,四周的六玲珑像活过来了一样,都朝他们聚集过来,六玲珑和九玲珑的铃音遍布这周围。

还好舒亦宸和漠莳戴着隔音的机械器物,析伽梦若没有机械器物,竟也丝毫未受影响。

她打开半本体,蓝蝶的光粉轻飘飘的围绕在周围。

舒亦宸站在漠莳身旁,也是开着半本体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六玲珑。

九玲珑微微一愣,嗅了嗅空中的光粉。

淡金色的光粉好似点点星光一般,安抚着周围的六玲珑,六玲珑们也摇曳着花朵应和着。

蝴蝶和花之间,本就有着密切的关系,九玲珑微微收了收情绪,谁知这时,他们的头顶上方落下来一具六翼青龙的尸体,九玲珑迅速把路明昭移开,才没有被砸中。

九玲珑顿时怒火中烧,源力的震动拨散析伽梦若的光粉,铃音又响了起来,六玲珑们瞬间集体攻击他们几人。

舒亦宸从空间环中取出一把短刃,打开半本体,灵活的护在漠莳周围,一朵朵六玲珑落地,析伽梦若则在空中灵活穿行,让六玲珑相互缠绕,蝶翼上有几处伤口,让她飞行有些困难。

舒亦宸道:“所有人都已经下来了的,那谁在上面。”

漠莳笑着回答:“没有人在上面,那就应该是有其它人进来了哦。”

一道兵刃的光芒划过舒亦宸的晶眸,天凌齐提着长枪直朝析伽梦若的方向而去。

舒亦宸忙道:“梦若,小心凌齐!”

析伽梦若落在那只青龙的尸体上时,天凌齐长枪的锋芒正好对着她的落地点,正要刺中析伽梦若之时,天凌齐的长枪被人踢开,接着天凌齐的腹部又被踢了一脚,被踢下青龙的身体。

炻梓攸起身,开着半本体,细长的尾巴摇曳着,双手掌着白色火焰,目光投向九玲珑。

“梓攸,不能烧毁这里。”析伽梦若提醒。

舒亦宸护着漠莳来到析伽梦若们的身旁之时,炻梓攸已经收回火焰,四周换作金色电属源力,一定程度上扼住了六玲珑的靠近。

在九玲珑周围出现一些规律性的源力波动,那些六玲珑表面渡上一些淡淡的光晕,隔开了炻梓攸的电属性源力,又慢慢围了过来。

九玲珑那些源力波动有大部分进入围着路明昭的六玲珑中,它也围着路明昭转动。

受到那些源力波动的影响,天凌齐起身站定后,手拿长枪,又一次朝舒亦宸们奔来,被炻梓攸拦住,两人相互打斗起来。

“小白狼,九玲珑进入明昭的记忆中去了,我可以给你连通一个通道,让你也进入他的记忆中去,你跟着九玲珑,别让它伤到明昭,明昭的安全可就靠你了。”析伽梦若抵挡着六玲珑,在九玲珑上方打开一个蓝色的通道。

舒亦宸明显有些无措,仍旧护在漠莳周围,道:“我,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梦若,你去吧。”

析伽梦若道:“不行,我得在外面维持通道,不然有进无出,快进去。”

舒亦宸咬牙,身形灵活地越过六玲珑的阻挡,顺着六玲珑的身躯,跑入那个蓝色的通道。

四周都是迷雾,白茫茫的一片,就像身处云雾之中,只有九玲珑的花茎如同指引方向的绳索,延长出去,又消失在迷雾中。

舒亦宸也只好顺着九玲珑的方向前进。

九玲珑在挖掘路明昭的记忆,那么就应该会去到记忆的深处。

果真,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山崖上的路明昭,把他的长弓放在两臂间,蹲着,额间的细汗滴落在地上,双腿也在颤抖,颤声对旁边的人说:“母君,孩儿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

“明昭,要懂得坚持,要达到望眼欲穿的境界,你要从小刻苦训练,以后你的修习才会更顺利,知道吗?”

他母君把路明昭的头抬平,让他平视着前方,抹去他额间的汗水。

路明昭点头:“我知道了,母君。”

“好孩子。”

自己的母君还在世的话,是不是也会像路明昭的母君一样,如此细心的教自己?

舒亦宸低了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咒枷。

舒亦宸边走边唤了唤两仪箫,可两仪箫始终没有给予回应,微微叹气,继续跟着九玲珑的身躯往前。

“你好,我叫天凌齐。”天凌齐仍旧额前一条白色长带,伸手对路明昭示好。

路明昭躲在他母君身后,不愿出来。

路明昭母君轻揉着他的头,道:“小昭,你和凌齐先出去,母君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路明昭攥紧他母君的衣服,还是不愿出来。

路明昭母君微微一笑,蹲下来,把他的手放在天凌齐手中,轻轻把两人往门外推了一下。

天凌齐拉着路明昭的手,看向天宇茹。

天宇茹抱手,认真对天凌齐说:“你小心点儿,再惹哭别人你试试。”

“我知道了,母君。”天凌齐微微点头,带着路明昭出去,路明昭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看他母君。

走到门外,路明昭把手从天凌齐手中抽出,始终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愿走。

“你怎么不走了?”天凌齐问。

路明昭仍低着头,没有说话。

天凌齐又问:“你怎么了?”

“我,我等母君。”

“你不舒服吗?”天凌齐走近一步,道,“你看上去要哭了。”

“没有,没有。”路明昭后退两步。

“真的?”

“真的,”路明昭又后退了几步,有些急了,“你别,别再靠近了。”

天凌齐低头看了看了路明昭,然后直起腰,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是女孩子吧。”

“不,我不是。”路明昭开始微微抽泣了。

“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

到后来,路明昭还是哭了,舒亦宸扶额,原来天凌齐的脾性是天生的吗。

又是一段记忆,路明昭被天凌齐带到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内,用一盏蓝色的影灯照亮着四周。

路明昭有些害怕地拉着天凌齐的衣服,不安地看着四周没有被照亮的地方,湿漉漉的山洞,还能听到水滴落的声音,以及一些小型源兽在这周围爬行。

“凌齐,我们,要去哪儿?这里好黑,我,有些害怕。”

“就快到了。”

前方传来一片微光,天凌齐拉着路明昭走快了些,越过那片微光,四周一片生机,都是盛开的花,纷飞的蝴蝶。

路明昭一时感叹,惧怕感都消除不见,兴奋了不少,放开天凌齐的衣服,跟在他身后,取了一些红色的花扎成一束。

天凌齐道:“这里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很漂亮吧,就像幻境一样。”

“嗯,”路明昭笑了,道,“瑞祈境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就像一处绿洲。”

“看这个。”天凌齐停下,指了指前方。

就像一个蛹一样,一片片薄翼覆盖着,蓝色中带着金丝的源力围绕,一个法阵旋转在它上方,有生命的波动,有微弱的起伏,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好,好漂亮。”路明昭也有些惊讶。

天凌齐认真道:“我用源力探查过,里面有生命波动,你说它出生后是男是女?”

“应该是女孩子吧。”

“为什么?”

“毕竟它这么漂亮,要是个女孩子,肯定很好看的。”

“可明昭也很漂亮,却是个男子,我觉得它也应该是个男孩子的。”

路明昭一时语塞,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

“明昭你很喜欢它?”

“嗯。”路明昭伸手,小心地碰了一下,它的呼吸顿了一下,又恢复常态。

天凌齐道:“那它出世以后我们就收留它吧,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了。”

“好。”

一转下一个记忆,路明昭感觉到后方的崖壁有异动,突然现出本体、聚箭、射出,那根白色的箭迅速飞出,最后竟停在崖壁前方,就像是有人抓住了它。

天凌齐不知所以,也跟着路明昭停下来,看着那根箭,箭身扭转,直到对准天凌齐,路明昭呼吸一紧,推开天凌齐,但自己的手臂被箭刺穿,好在箭是由他的源力所结,只是带来了剧痛,没有伤到手骨。

天凌齐反应过来,急忙护着后退的路明昭:“明昭,怎么样?”

“走!”

又是几颗石头扔过来,但被人渡上了一层火焰,天凌齐现出凌云枪,十分勉强地挡下那些石子,转身拉着路明昭就跑。

那几个人现身,和舒亦宸记忆里的那些人一样,戴着黑色的斗篷,路明昭的手已经受了伤,连弓箭都拿不起来,可由于瑞祈境的荒岩地形很是复杂,后面的人好不容易追上他们,又被一个拐弯甩在后面。

“凌齐,我跑不动了。”路明昭脸色很是红润,上气接不过下气的。

“明昭你再坚持一会儿。”

后面一人攻击路明昭们前面那个山崖的崖壁,乱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天凌齐停下,拿着凌云枪护着路明昭。

从这几个人中走出一个人,就是逼他大哥杀害他父君之人,虽然容颜不一样,但那把一摸一样的扇子没有变。

他周围围绕着一条近乎隐形的长带。

“路明昭的记忆。”两仪箫从空间环中出来,漠然看着前面的记忆片断。

“嗯,是的,”舒亦宸顿时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长舒一口气,笑道,“尊座你好些了吗?”

“还好。”两仪箫道。

“小殿下,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在哪儿?”那摇扇之人笑着问天凌齐。

天凌齐往后退了退,目光凌厉的看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俩的命,现在由我说了算,只要你回答我,我就放了你们哦。”

路明昭拉了拉天凌齐的衣服:“凌齐,它有生命,我们不能给他。”

摇扇之人眼眸微冷。

“不告诉你。”天凌齐斩钉截铁道。

摇扇之人微微摆手。

一个人看到后,对他作礼,然后手中那用铁链连接的铁锤转了两圈,狠狠朝路明昭们扔过去。

路明昭闭眸,但并没有被砸中,而是被他母君接下来。

“路夕,天分很好,只可惜,她还太年轻了。”两仪箫淡淡的说,依旧事不关己的样子。

铁锤砸在路夕的肩上,把她重重地砸在后面的石壁中,待铁锤被那人收回后,连她的手臂都被砸碎了,脱离了她的身体。

路夕痛得大叫一声,近乎晕厥。

“母君!”路明昭顾虑不了那么多,跑到路夕身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眼泪直流,双手无处安放,看着路夕从石壁里面出来。

天凌齐也跑了过来,帮助路夕从里面出来,路明昭这才上前扶着路夕。

“路夕星座,真的不好意思,误伤你了。”摇扇之人用扇子遮住半边脸,笑道。

路夕伸手揉了揉路明昭的头发,微微一笑,用仅剩的那只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用源力给自己的断臂止住血,眼眸透出的凌厉比天凌齐更甚,道:“你,有什么目的。”

“简单,我只来取一样东西。”

路夕道:“瑞祈境的东西,没有一物是你可以拿走的。”

“真是不近人情。”摇扇之人冷眼,周围的几个人又前去,源力催动,纷纷奔向路明昭他们。

路夕断了一臂,自然不能用双手拉弓,却没想到她把本体现出,用脚抵住弓身,三箭上弦,然后离弦而出。

最近的那个人没有预料,被白箭射穿心脏部位,当即死去,其余两人也因正面抵挡她的白箭而后退数米远,还有两人已经到了路夕面前,其中一个就握着铁锤。

路夕把长弓抵挡在身前,躲过了一人的长剑,却逃不过另一人的锤子。

“凌齐,带明昭走,去,找你母君,拜托。”路夕道。

说着,路夕自爆本体,长弓的粉碎,引起巨大的爆炸,震开了那些人,路夕似乎先前就有准备,提前转身把天凌齐和路明昭纷纷扔过乱石石壁。

“好孩子。”

天凌齐后被扔过来,落地后立刻背上路明昭,站上凌云枪飞行逃跑,没有一丝犹豫。

“走。”两仪箫负手,跟着九玲珑的方向走。

舒亦宸跟着。

路明昭一个人坐在房内,头上是裹着白布的,对着门,手中拿着一本典籍,但眼睛总往门口的方向看。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上,路明昭眼眸亮了几分。

那个人影敲了敲门,道:“明昭殿下,你父君今晚有议事,不会来了,让殿下早些休息,明早到云崖修习。”

路明昭的眼眸沉了下去,没有说话,那个人影说完也就退下了。

本体爆炸,路夕就算侥幸躲过那几人,带回去也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