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退却,刘备率领二十余人与张冲汇合,刘备叙述了这两日经历,众人这才明白缘由。
不但雷剑等人被张纯收买,就连领路的盘途亦是内奸之一,盘途利用田氏的信任,听从张纯的密令密谋将队伍带到东北向更远的塞口。那里早已有马匪头子伏击的一千兵马,只等张冲入瓮。
本来只差两日张纯毒计便成,可是却被侯风,马鸣的赌局破坏,他们提前找到出口并未遂马匪愿,雷剑见事不妙便让王云去报信。张纯许诺马匪事成之后有重金酬谢,马匪自然不甘纵走张冲,所以便将一千人缩减为五百人,并将战马集中一人双马,昼夜追杀而来。
“所以雷剑便想杀了我,搅乱局势?”张冲哂笑。
“倒也未必。”焦骏忽然摇头,“也许他们是想劫持你,逼迫你下令杀掉我等田氏一行人,将局坐死彻底断了张氏与士族联盟的可能,让张氏不得不屈服于张纯麾下。以下克上,迫使张家主改变策略,杀你倒还是其次。”
张冲凛凛,“日防夜防家贼却难防,张纯倒果真是好谋算。”
“只可惜那韩当身手过人,千钧一发之际竟还能躲了某的一箭。”鹰钩鼻张飞粗了粗气,遗憾不已。
“韩当?”张冲疑惑,“哪个韩当?”
他的历史虽是知晓皮毛,却也知道鼎鼎大名的江东虎臣韩当,只是不知此韩当是否为彼韩当。
张飞的鹰钩鼻拱了拱,“不知是哪个,他自报家门,某这才得知其名讳。”
张冲兀自点头,这个时代一字名盛行,重名重姓之人甚多,当下也无法去考究。
他抱拳一推,“此番多谢刘君相助。”
“休戚与共,不敢言谢。”刘备还礼,面色平静。
冲天火光燃了一夜,黎明时分已成灰烬。
这一夜腥风血雨,部曲缴获马匹物资,由马鸣登记伤亡斩获报给张冲。
因为刘备探清了马匪的底细,所以张冲也断定马匪此番损失惨重,必然无力再折而复返,这才让部曲细细清扫战场。
“算上叛变雷剑四人,部曲阵亡十九人,伤三十一,所幸并无重伤,由张大夫包扎调理后皆可行军。”马鸣捧着册子点墨道:“斩杀马匪二百八十四人,贼首遁逃,另缴获战马一百二十一匹。”
战马大多倒毙,能活着的便是这般多。
张冲面色凝重,“厚葬阵亡者,将贼奸首级斩下,摞成京观祭奠亡灵。”
“是。”马鸣一揖,却犹豫片刻,“只是……那盘途该如何处置?”
盘途虽是奸细,却是田氏之人,其生死还是由田豫发话为好。
张冲恨不得将此人剥皮抽筋,却依旧是尊重田氏,与田豫商议如何发落此人。
田豫虽年少气盛,却也是满怀侠义之辈,平生最恨便是吃里扒外的叛徒。
他快意恩仇,当即将盘途揪出,毒打一顿,扔给了张冲。
张冲不再废话,当即下令将老者盘途押来,跪在新垒的十五座坟前。盘途七老八十,如今亦湿了裤裆,哆嗦不止。
这十五座坟前,是二百八十八颗首级摞成了京观,张冲祭酒一杯撒入草地,他一声厉喝,盘途立时人头落地。张冲提着盘途人头,将这首恶之人的首级,置在了最上方。
部曲们散去收拾营地,准备继续开拔,可张冲却久久立在坟前,驻足不离。
“此前弩箱一事,多有得罪。”焦骏忽然走来,漠然递给了张冲一壶酒,“灌点儿,会痛快些。”
张冲也不扭捏,牛饮几口,“做的没错,再说若无那些箱子……”
“没有那些箱子,就凭张兄麾下的骁骑,也是无虞。”焦骏利落打断道。
“至少那般,部曲伤亡会大许多。”张冲苦笑。
焦骏嘴角一咧,露出歪牙,面色嘲弄却不承这个人情。
张冲兀自一笑,总觉得焦骏此人怪的很,外表冷漠却不傲慢,内心热情却拒人千里。
两人一番交谈,先前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
“张兄有心事?”焦骏又道。
“心事算不上。”张冲轻舒口气,“我只是在想,我此行是对是错?为何惹得多年忠心的部曲,刀兵相见?雷剑背叛虽可恨,可有句话倒是发人深思,他们亦是有妻儿老小的人,蓦的随我来到塞外送命,我难道太自私了些?”
焦骏放声大笑,良久才道:“他们所言确有三分道理,可张兄有一句话却更加让焦某佩服。”
“何话?”
“匹夫焉知鸿鹄之志?”焦骏目光灼灼,“搂着妻儿热炕头,活的一时算一时,这当然不失为上策。可是又值乱世风云飘摇,历史的一粒尘埃落在谁的身上都如一座大山压下,又有谁能自信能苟且当下,搂着妻儿快活一辈子?张兄为了家族振兴,为了部曲家眷的长久安宁不惜铤而走险,难道是为自家私心?匹夫竖子之言,无需介怀,日后还有多少险境等着咱们,我等以性命托付与张兄,可不能半路而弃才是。”
张冲听之一席话,面色动容,深谙此人外表粗俗不堪,可是内心却是细腻至极,一夜射杀百余马匪却谈笑自若,难怪能与田豫这等士族称兄道弟。
“多谢焦兄。”
他话音一落,便蓦然离去,统帅部曲,再度出发。
一夜血腥四杀,一夜生离死别,再度上路部曲们多了三分肃然,少了三分喜悦。
马鸣拍马而近,“少主,要不要飞鸽传书,通知塞内?”
驮马携有鸽笼,里面装有十数只信鸽,可以通风报信。但是信鸽只能飞回张家坞堡,却无法从坞堡随时寻到塞外的张冲,只能单向通信。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是。”
张冲不想轻举妄动,此刻他也不知塞内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只能暂且压下此事不表,以免受到更多不明的干扰。
队伍行了大半日,都有些疲乏,忽然部曲们嚷嚷起来。
张冲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天际,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不少兵马,正朝他们此处冲撞而来!
“难不成是那批马匪不甘,折而复返?!”侯风凛声道。
张冲摇头,“方向不对,当是另有其人!”
不管来人是谁,张冲还是号令众人展开阵势,弯弓搭箭以应敌。
须臾后,那批兵马迫近,张冲才大致看清,只让众人收去弓矢。
因为这批人实在不像是来进攻的,而是无头苍蝇逃命的!
他们散乱无章,狼狈不已,时不时的回望远处,仿佛是有人在追杀他们一般!
“将军救命!”
为首一人虽着胡服,却是汉人模样,他见张冲行军旗帜乃是汉家规制,便夺路逃来。
“尔是何人?”
“鲜卑宇文部渠帅,汉人阎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