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筠从办公室里交完资料出来,拿着手机正准备给舒洛一她们打电话。
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唤声:“应筠,来一下。”
令人作呕的,冰冷的语调像是冷血动物从肩背攀爬到颈脖,无声地缠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应筠心头一沉,不由咬牙,在心头咒骂了一句:老妖婆,还真是阴魂不散。
应筠只想当作没听到,闷头抬脚打算继续往前走。
江蕙像是对她的反应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抛出钩子,“应筠,还没祝贺你保研,老师和你沟通一下之后选导师的事吧。”
应筠紧攥着拳头,气得几乎发抖。
她闭眼深呼吸调节情绪,不得已,回头转身,微笑,“江老师,您是叫我吗?”
江蕙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招招手,“来我办公室聊。”
进了办公室,江蕙很友善地朝她指了指沙发,“坐吧。”
应筠面对着江蕙那张伪善的脸,不由感慨,即便是再恶心的人,身上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上次她们和撕破脸皮也就差一步之遥了吧,她这会儿竟然还能这样和和气气的,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和她交谈。
别的不说,就这没脸没皮的精神,她是真的挺自愧不如的。
应筠只能努力做到不挂脸,“不用了,江老师,我一会儿还有事,您有事直说就好。”
江蕙轻笑一声,按下烧水开关,“瞧你说的那么见外,我就是和你聊聊天。”
伴随着水温升高,电热水壶发出一点轰鸣的响声。
“上次吃饭……”江蕙转过身来,环抱双臂紧盯着她的脸,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一边试探,“送你回家的那位先生,和你很熟吗?”
她竟然还不死心!
应筠不动声色将皮球踢回去,“江老师,这应该属于我的私事。”
“老师也是关心你,毕竟……”江蕙语气微顿,突然朝她勾了勾唇,上扬的眉梢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之后的两年,你说不定也是要在老师手下继续学习的,你说是吧。”
应筠猛然抬眸看向她,江蕙对她眼中的厌恶视若无睹。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拿捏应筠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江蕙看了眼手表,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说道:“这会儿时间正好,不然这样吧,你给人打个电话,我们也可以一起约个时间,吃个饭。”
打电话……
她根本没有叶嘉淮的手机号码,怎么打?
随便找个人忽悠过去?
脑海里疯狂搜索着可以帮忙的人名,应筠只能先开口推诿,“抱歉,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是人家不喜欢还是打不了这个电话?”江蕙像是印证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甚,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要怎么再约沈宵凡出来谈谈自己职称的事。
应筠答:“不喜欢。”
江蕙并不在意她的答案,话锋一转,说:“既然人家不喜欢那就不勉强了吧,对了,小凡前两天还和我说记挂你呢。”
应筠听不下去了,心中一横,撕破脸就撕破脸吧。
她厉声打断了她:“江老师!如果您不想……”
“应筠。”有人在叫她。
低沉而有力的嗓音,清润的声线,带着那么几分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
哪怕她只听过几回,却很好地辨认了出来。
应筠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到真的是他,瞳孔微缩,怔在了原地。
叶嘉淮倚在门框边,含笑望着她。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莫名的,耳畔边却好似能恍然听见他势在必得的笑,在说:又见面了,应筠。
他跑这一趟,的确是存了几分“或许有缘”的心思,却不想,这么巧。
天意人为,缺一不可。
在之后她与叶嘉淮纠缠在一起的日子里,应筠也曾自问过,为何理智的警铃告诫过她无数次不该靠近他,可却还是愿意飞蛾扑火一场。
她想,感悟大概就是从这一刻体会出来的。
叶嘉淮这人,像一座深入云霄的山峰,会让人心头发颤,望而却步,可也有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沉溺的魅力。
有人比她先反应了过来,热切地迎上去,恨不能献上捧花,夹道欢迎,“是叶先生吧,您好您好。”
叶嘉淮连眼神都没分给她,“我们认识?”
江蕙并未因他的冷淡觉得恼怒,反倒扬着笑脸道:“那我为您做一下自我介绍。”
叶嘉淮冷笑,“你刚刚没听她说吗,我不爱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应筠眨了眨眼,满腹的疑问。
他究竟是从哪句话开始听起的?
现在是在……替她撑腰?
饶是江蕙的面皮是铁做的,听了这话也有些挂不住脸了。
叶嘉淮似笑非笑地敲打她,“既然听不明白话,那还当什么老师。”
不过转瞬,江蕙脸上血色全无。
所以说,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永远不会疼的。
她刚刚就是这么去威胁应筠的,现在只不过角色调转了而已。
应筠才不要做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她很小心眼儿的,有仇报仇才是正道。
她低着头,在心里很雀跃地欢呼了一声:痛快啊!
“嘉淮,这儿呢,我就说你怎么还没到,找错地儿了?”门外传来一道慈蔼的呼唤声。
叶嘉淮站着没动,一直等到声音的主人走到门前,这才意有所指地看了江蕙一眼,“这不,看了出好戏,王姨,你们学校的老师,师德有待提高啊。”
王鹤绫是翻译界受人敬重的大人物,更不用提她响当当的家庭背景了,虽然平时在学校里她不管事,但论话语权绝对算得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江蕙是什么人王鹤绫也略有耳闻,再一看她那张惨白的脸,大概也能猜到是她怵到了这祖宗的眉头。
至于为什么……
屋里也没别人了,大概和那个埋着头的小姑娘有关。
王鹤绫雷厉风行,“我来跟老陈说,让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该开听证会,该处理的,一律都严肃处理对待。”
一句老陈,听证会,听得江蕙险些站不稳。
应筠仔细想了一圈,才稍稍有了点头绪,她们院长好像姓陈来着。
给出了解决办法,见叶嘉淮也没反对,王鹤绫才又切换了和蔼的语气提起拿画的事。
叶嘉淮的态度也要和缓许多,“劳烦您今天等我了。”
王鹤绫“欸”了一声,领着他要往自己办公室走,“跟你王姨还见外啊,走走走,咱们先拿画去。”
叶嘉淮没急着跟上,等了几秒,发呆的“傻姑娘”还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叶嘉淮自己也纳了闷了,怎么就觉得她这傻里傻气的样子有趣了。
他开口叫她:“应筠,愣那干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