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王炸

与此同时，世嘉总部。

中山拓也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望着东京阴沉的天空。

任天堂的每一个动作，都如预料般清晰地反馈到他的案头。

《塞尔达传说》与《勇者斗恶龙》的金字招牌，其分量他再清楚不过。

但他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宝可梦生态圈的吸金能力，如同一个初具规模的精密齿轮系统，正在源源不断地贡献着利润。

System-16基板在街机厅的攻城略地，也为世嘉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让他们先唱一出大戏。”

中山拓也对手下的团队指示道。

“我们的任务，是继续深化宝可梦的运营，确保每一颗进化石都能发光发热，每一台通讯交换器都能连接起新的羁绊。”

“同时，System-16的后续街机大作，品质绝不能松懈。”

他很清楚，世嘉现阶段的街机新作虽然素质上乘，但在制造社会现象级的影响力方面，暂时还无法与任天堂即将倾泻而出的两大王牌家用机游戏正面硬撼。

世嘉短期在街机市场的风光，在他看来，并不会动摇任天堂在家用主机领域的优势。

真正的决战，要等到那台寄予厚望的16位主机登场。

在此之前，隐忍与积蓄力量，是必要的姿态。

1月14日，东京的空气依旧清冽。

《塞尔达传说II：林克的冒险》如期而至。

各大电器行与玩具店门前，久违的排队人龙再次出现。

虽然那长度与DQ1发售时的盛况相比，略显收敛，但依旧证明了“塞尔达”这三个字的强大号召力。

游戏采用了与初代截然不同的横版卷轴视角，动作元素也大幅增加，更偏向于ARPG。

这种改变在老玩家群体中引发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讨论。

有人觉得新鲜刺激，有人则怀念初代那纯粹的探索感。

田中健一在报纸的角落和通勤路过的店头海报上，都看到了《塞尔达传说II》那熟悉的绿色身影。

作为初代《塞尔达传说》的忠实通关者，他自然是心动的。

然而，经历了《勇者斗恶龙I》带给他的那种灵魂深处的震撼之后，他对即将到来的《勇者斗恶龙II》抱持着一种近乎信仰的期待。

钱包的厚度是有限的。

他决定，暂时将这份激动按捺下去，把宝贵的预算留给那款他心目中更“正统”的RPG续作。

他办公桌的抽屉深处，那几份经过反复修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为了《勇者斗恶龙》初代而编造的“市场调查报告”和“客户拜访记录”，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自己都快忘了最初编造它们时的心虚。

现在，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全新的阿雷夫加尔德大陆，以及那些等待着被书写的新的冒险篇章。

时间来到1月26日。

这一天，后来被无数日本玩家铭记，冠以各种传奇色彩的称谓——“DQII之日”。

凌晨，天还未亮。

秋叶原，新宿，池袋……所有稍具规模的电器行与游戏店铺门外，已经不是“蜿蜒长队”可以形容的景象。

那是人潮。

黑压压的人潮，密不透风，仿佛要将整个街区吞噬。

其规模，远超《勇者斗恶龙》发售时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队伍中，有像田中健一这样，眼神中闪烁着狂热与期待的老玩家。

更多的，是被《勇者斗恶龙》口碑彻底征服，发誓要在第一时间体验续作的新晋勇者。

甚至，还有不少面带倦容，被自家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肩负着“必须买到”这一神圣使命的家长。

田中健一这次学聪明了。

他提前半个月就向课长递交了“关于新型娱乐软件对青少年及成年人业余生活影响之市场调研申请”，报告洋洋洒洒数千言，从社会现象谈到经济效益，再从经济效益引申到国民精神建设，最后落脚点却是调研时间——1月26日上午，地点嘛，自然是各大电器行及玩具反斗城。课长被他那副“为了公司鞠躬尽瘁”的模样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笔一挥，批了。

即便如此，当他信心满满，如同出征的将军般奔赴离家最近的一家大型电器行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脚步都有些发软。

那队伍，已经甩出好几个街口，根本看不到尽头，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条贪食蛇，将整条街道都吞了进去。他甚至怀疑队伍的尾巴是不是已经绕到了自己家门口。

他毫不犹豫，立刻转战下一家。心脏“咚咚”直跳，方才那点儿“市场调研”的闲情逸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又下一家。

再下一家！

每一家店铺门前，都是同样的绝望景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焦虑和汗液的奇特味道。他甚至看到有几位仁兄自带了小马扎和保温杯，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内胆，贴在背上黏糊糊的，寒风吹过却带不走他心头的焦灼。他开始盘算，若是今天空手而归，那份“市场调研报告”该如何编造才能显得不那么心虚。

当他几乎要放弃，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辗转到一家位于偏僻小巷，平日里只有附近小学生光顾，门可罗雀的玩具店时，发现这里竟然也排着近百人的队伍。队伍虽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最后一搏”的悲壮。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加入了队尾。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队伍前进的速度比隔壁老奶奶晾衣服还要缓慢。他身前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正唾沫横飞地跟同伴吹嘘自己初代《勇者斗恶龙》只用了三十小时就通关的“光辉事迹”，引来周围一片或羡慕或质疑的议论。田中健一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身后一个大叔则不停地唉声叹气：“拜托了，一定要有啊，不然回家没法跟儿子交代，他可是把压岁钱都贡献出来了。”

田中健一听着这些，心中五味杂陈，既怕自己买不到，又隐隐有些同情身后这位“为子出征”的大叔。

终于，在接近中午，太阳晒得人有些发晕的时候，轮到了田中健一。他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马拉松，此刻终于看到了终点线。

店员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脸色苍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面前的柜台上，原本应该堆积如山的游戏卡带，此刻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盒子。

“恭……恭喜您，这是本店最后一批《勇者斗恶龙II》中的……最后一盒。”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但对田中健一而言，不啻于天籁。

“后面的顾客，真的非常抱歉，已经……已经全部卖完了。”她转向队伍后面，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哭腔。

田中健一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店员手中接过那盒游戏。他的手也有些抖。

包装比初代更加精美，盒子上的三个主角，勇者、魔法师、王子，眼神坚毅，仿佛在召唤着他。分量也更沉甸甸的，如同承载了无数人的期待。

他紧紧地攥着，仿佛握住的不是一盒游戏卡带，而是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是击败生活枯燥的圣剑。

“谢谢！太感谢了！真的！”

他语无伦次地道谢，掏钱的手因为激动都有些不利索，差点把钱包整个掉在地上。付完款，转身就想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身后，是无数道羡慕、嫉妒，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目光，那密度，几乎能把他后背烧出几个洞来。排在他身后的那位大叔，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哀叹，整个人都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