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郡城头之上。
“将军,果然不出你所料,敌军今日的攻势缓了不少。”齐岩神色间难掩一丝欣喜,快步来到陈辩身旁,恭敬地禀报道。
陈辩目光如炬,极目远眺,望向正在攻城的高句丽士兵。
这些士兵的披甲率以及士气明显是差上一截。
陈辩知道,这是自己的惑敌之策起了作用。
那渊子游虽未中他的诈降缓兵之计,却终究还是被陈辩拿捏住了心思。
渊家在高句丽为何有如今的地位?
无他,兵强马壮尔。
每个士兵都是高句丽世家的底气。
渊子游攻燕郡。
一是想以燕郡为依托,抵抗隋军。
二是保全渊家实力的同时,消磨高句丽内部投降派势力。
此番下来,也算是达到了拖延的目的。
陈辩拍了拍齐岩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固之,今天便靠你守城了。”
“若是有事,差人来营帐寻我便是。”稍作停顿,陈辩又接着说道。
说完,他将目光锁在了远处的高句丽营。
齐岩神情庄重,抱拳行了一礼,斩钉截铁道,“定不负将军所托,城在人在,城亡人……”
话未说完,陈辩便抬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固之,这天下以后还等着你我驰骋呢。”
听到这话,齐岩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光芒,他激动得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洪亮地回应道,“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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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高句丽营地。
营盘四周,高耸的栅栏深深扎入土地之中,顶端削尖似獠牙一般。
营门两侧,箭楼巍然矗立,哨卒身披铁甲,手按刀柄,来回走动,扫视着四周。
一队巡营甲士踏着整齐的步子从帐间穿过。
铁靴踏地,铿然有声,火把的光映在铠甲上,忽明忽暗。
为首的校尉手按佩刀,神情严肃,身后士卒皆是长矛斜指。
营帐间暗影幢幢,却无半分杂乱。
每十步就立有一哨岗。
陈辩看着这铁桶般的高句丽营盘,也不由地发出感叹。
这乙支文德所建立的营地,无论是布局还是防御,都确实比渊太祚的要强上许多。
陈辩微微侧身,眼神扫过身后那整齐肃立的二百人马,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好似真的疯了。
两百人偷袭两万人的营地。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陈辩觉得再疯狂的人,也都不过如此了吧。
就在此时,高句丽营地的东北角方向,骤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那鼓声如同滚滚惊雷,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高句丽营地之内,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火把,忽地一下全部亮了起来,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营帐之中,乙支文德听到鼓声,神色一凛。
他熟练地抄起一旁的头盔,稳稳地戴在头上,紧接着迅速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腰带。
平日里,乙支文德就有打仗时甲不离身的习惯,因此这一系列动作,他完成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乙支文德疾步走出帐外,目光如电,直射向旁边的士兵,沉声问道:“哪来的战鼓声?”
那守在营门前、手持长戟的士兵听到询问,赶忙转过身来,挺了挺身子,满脸恭敬地回道:“营地东北方向,大人!”
乙支文德微微皱眉,紧接着又追问道:“今日巡夜的校尉,可已经前去查看了?”
士兵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回道:“孙校尉已经迅速集结了两团(四百)人马赶过去了,大人!”
乙支文德听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前,他特意立下规定,但凡遇到敌情,必须集结两团人马以上方可出营。
当然,这是他根据燕郡守军数量规定的,若是其他时候,就是别的数字了。
没过多久,那位被称作孙校尉的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返回了营地。
原来,他带着士兵出营后,在东北角仔细搜寻了一圈,结果只找到了两只羊和两面大鼓。
只见那两只羊被倒吊在树上,后腿正不停地蹬着大鼓。
那节奏竟颇为规律,乍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
孙校尉见状,气得火冒三丈,当下抽出腰间长刀,狠狠劈向其中一头羊。
可怜那羊瞬间没了动静,而剩下的那只则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这鼓和两头羊都是被他带了回来,只准备着第二日加餐,以消他心头之恨。
乙支文德看见这副场景,也不由地有些无语,他摆了摆手,让众人散去,便又回了营。
……
“哥,你这招可真是够折腾人的啊!”徐瘦虎忍不住嗤笑一声,目光戏谑地看着第二趟从营地里出来的高句丽士兵。
只见孙校尉满脸疲惫,带着一众士兵朝着营地外的西南角走去。
陈辩听到这话,也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若不是非常时间,他根本不想用这非常手段。
而且光看这高句丽营地今日这防守严密的模样,他们今日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顶多就是袭扰一下这出营的高句丽士兵。
可即便能将他们全部吃下,也是收效甚微。
陈辩微微摇头,心中暗自叹息,转过头来朝几个士兵使了个颜色。
他的这些士兵今天白日里倒是睡足了,精神头正足。
那几个士兵瞬间心领神会,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朝着高句丽营地的东南角摸了过去。
……
“娘的!”孙校尉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对着半空狠狠一挥,破口大骂道,“这些个隋狗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说罢,他又气呼呼地拿着刀对着空气一阵乱砍,“明日,不,后日,老子定要抢个主攻的位置,好好杀几个隋狗出出这口恶气!”
“校尉,咱们还出去吗?”一个士兵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带着几分不情愿地问道。
“去!怎么不去!”孙校尉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
孙校尉心里清楚,乙支文德治军极其严苛,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没按要求出去巡查,那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于是,一众士兵在孙校尉的带领下,极不情愿地又走出了营地。
“莫要关门,把那拒马合上就行,老子去去就回。”孙校尉转头对着守门的士兵大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