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昨日,我们在营中听到外面鼓声大作。君集说,肯定是将军您带兵来袭,让我做好准备。”
“只是我俩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人真正攻营,便强忍着按捺下来。”
“不过,营中的巡防士兵接连出营,防守确实不像平时那般严密了。”张亮仿佛陷入了回忆,眼神有些飘忽。
陈辩轻轻点头,看来自己昨天用的悬羊击鼓之计,意外之下,倒真给了侯君集二人一个机会。
“可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进攻,君集那小子,居然不管不顾,直接掐准时间,就放起火来。”张亮说着,脸上还带着一阵后怕的神色。
“可刚一点火,立马就被人发觉了。”张亮满脸无奈,没好气地盯着侯君集。
“那些人紧追着我俩不放,费了好大劲儿,我才好不容易躲进马厩,整个人死死趴在茅草堆里,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后面发生的事儿,将军想必都清楚了。”张亮说完,又扭头朝侯君集看去。
陈辩听到这些,也将目光投向侯君集。
说实话,他觉得,这些事情确实是只有侯君集能做得出来,或者说敢做。
一如他当初在北平郡时的戏耍数百官兵一般。
那股子胆大、跳脱,如出一辙。
陈辩轻轻长叹一口气,看向侯君集的眼神变得愈发温和。
今夜若不是侯君集,再加上各种机缘巧合,还真不一定能让他们成功混入敌营。
“嗯哼,嗯哼。”侯君集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张亮,你小子是不是又在背后编排我呢?”
张亮被侯君集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不过瞬间就换了副表情,没好气道:“说的就是你这小子。”
“下次要是还想找死,可别再来拉上我。”张亮一边嘟囔着,一边忍不住数落。
“侯兄弟。”陈辩语气中满是关切,伸手紧紧握住侯君集的手。
“陈将军。”侯君集费力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怎么也起不来。
“别动!”陈辩见状,赶忙伸手按住侯君集,焦急地说道:“大夫说了,你还得好好休养几日。”
侯君集扯出一丝微笑,强行想要撑起身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陈将军,我感觉自己好得很呐!”
说着,他还刻意动了动胳膊。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表情十分难看,疼得呲牙咧嘴,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嘶。”侯君集忍不住痛呼出声。
“别乱动,再动真要死了。”张亮看着侯君集这副模样,一脸无语。
陈辩看着侯君集这般逞强的样子,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今日可真是多亏了你俩啊。”陈辩依然紧按着侯君集的手,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认真说道。
“你就在这儿安心调养,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兵士们说。”陈辩一脸郑重,“只要是我陈某力所能及的,一定不会含糊。”
侯君集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只因他刚刚那几个动作,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瞧你那能耐的。”张亮忍不住又损了一句。
侯君集倒是不生气,露出一口大白牙,虚弱地笑了笑。
陈辩见二人这般,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他轻轻拍了拍张亮的肩膀,温和说道:“燕郡这边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陈某这便先行告辞了。”
语罢,陈辩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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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营。
中军大帐内,高句丽各世家将领依次落座,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众人神色皆是极为严肃,整个大帐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渊子游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目光如刀般冷冷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那眼神透着股无形的压力,众人被他这般注视,皆是忙不迭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渊子游。
“将军,昨夜一战,我军共计伤亡五百一十三人,其中孙资所部的伤亡最为惨重。”乙支文德上前一步,恭敬地拱了拱手,有条不紊地禀报道。
孙资便是孙校尉。
渊子游微微颔首,脸上神色未变。
这个伤亡数字,对他来说,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是……”乙支文德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军中粮草被烧毁了一多半,如此下去,恐怕很难继续维持战事。”
渊子游的面色瞬间一沉,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乙支文德,沉声问道:“还能支撑几日?”
“大概两日半。”乙支文德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回应道,“不过后续的运粮队预计三日后就能抵达。倘若削减军粮供给,或许还能勉强支撑等待粮草运来。只是若想继续攻城,恐怕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听到乙支文德的汇报,渊子游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
营帐中的众人都紧盯着渊子游,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指示。
过了许久,渊子游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缓缓开口道:“既如此,那就撤军吧。”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满脸震惊地看向渊子游,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就这么撤军,岂不是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渊子游看到众人的神情,心中便已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若是削减部分军士的口粮,集中供给给攻城的军士,或许还能继续攻城。”乙支文德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然而,渊子游抬起手,果断地打断了乙支文德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敌军的援军即将赶到,我等并无十足的把握能在这三日内攻下燕郡。”
“继续僵持下去,不过是白白增加伤亡罢了。”说着,渊子游的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众人。
营帐之中,高句丽各将,皆是一言不发。
渊子游这话虽然有一番道理,却很难说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