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人撤了!”那士兵扯着嗓子,声音因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刹那间,所有人都是安静下来。
刚刚还沉浸在与高句丽人拼死一战情绪中的人们,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陈辩听闻,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涌起一丝意外,脚下步子一动,迅速来到那士兵面前。
“此事可真切?”陈辩说着,双手轻轻将那喊得破音的士兵扶起。
“千真万确,将军,高句丽人真的撤了。”那士兵嗓子已然嘶哑,费力地说道。
陈辩神色一滞,随后缓缓松了口气。
这事儿发生得太过突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他们劫营的效果似乎并没有大到能让高句丽人撤军,他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延缓高句丽人的攻势而已。
但不管怎样,高句丽人终究是退走了。
“将军。”齐岩脚步匆匆,来到陈辩身侧。
陈辩微微侧过身子,往齐岩身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两人的外貌特征,描述给齐岩。
齐岩听闻,心中猛地一凛,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迅速退下,着手安排。
陈辩则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留在原地,与百姓们亲切地攀谈着。
陈辩虽不知道解文和乙支文德从他对周雄的只言片语之中分析出如此多的内容。
但他心里十分笃定,那些人必定是高句丽人派来的奸细。
毕竟,自打那日回来后,他虽未对手下众人多言什么,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将参与此事的人留在身边。
显然,这些人是没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
此刻,现场的百姓们激动得难以自已。
还有不少人,径直朝着陈辩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
显然,陈辩刚刚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让百姓们对他的爱戴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这年头,光说不做,是不行的;光做不说,更不行,还需得会做会说。
……
“将军,高句丽那边来人了,此刻正在城门下。”又一名士兵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大声禀报道。
陈辩正在人群之中,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这名士兵,微微一愣。
“那人说有要事想与您相商。”那士兵赶忙接着补充道。
陈辩眉头微微皱起,略作思索后,开口道:“将他用吊上城来。”
陈辩不敢大意,他担心这是高句丽人的假计。
士兵领命后,如离弦之箭般迅速离去。
而陈辩也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城头走去。
……
陈辩站定在城头上,远远望去,就见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儒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先是轻轻踩了几下脚下的篮子,随后小心翼翼地跨进篮中,缓缓坐下。
在士兵们合力下,篮子被缓缓地往上拉起。
解文微微紧张地低头向下看去,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清晰可见。
他刚一登上城头,四名隋军士兵便立刻手持武器,迅速围了上去。
解文面色如常,目光越过士兵,落在不远处按刀而立的将领身上。
见到陈辩,解文脸上瞬间堆起一副热络的笑脸。
他赶忙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声音中透着恰到好处的谦卑:“想必,您便是陈将军了吧?”
此前,解文曾在远处遥遥望见过陈辩。
不过,陈辩却是头一回见到他。
“不知阁下孤身一人来到我这燕郡,所为何事?”陈辩抬手打断了解文还欲继续的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解文倒也不见怪,见陈辩如此爽利,也不打算再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
“解某此次前来,是为了渊太祚,渊公子。”
解文此番并未称渊太祚为将军,而是称作公子。
陈辩一下子便明白,解文定是奉了渊子游的家令而来。
陈辩嘴角微微上扬,身子站定,目光直直地看向解文,说道:“解先生单骑入城的胆气倒是不小,本将也不与你磨叽了。筹码呢”
解文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陈辩如此直接。
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襟,目光平静地迎上陈辩审视的眼神,说道:“将军果然快人快语,那解某便直言了,三万贯,换渊公子平安归营。”
陈辩听到这个价码,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三万贯大钱,差不多相当于六百匹普通战马的价格,在燕郡这种地处边境的郡城,价格或许还会更低些。
“渊公子,就这么不值钱?”陈辩似笑非笑地盯着解文,缓缓说道。
解文听了这话,面色丝毫未变,躬了躬身子,又是一番恭敬之态:“不知将军心中认为多少价码合适,还望将军告知,我也好与渊大人商议一番。”
“五万贯。”陈辩稍作估摸,直接说道。
解文听后,立刻点头应道:“好!若是这个数,解某自己便能应下。”
陈辩一听这话,心中暗叫“糟糕”,知道自己这是小家子气了。
可话已出口,陈辩倒也不想反悔了。
毕竟渊太祚在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价值,即便是将渊太祚交上去,怕也是不如这些丰厚。
毕竟在如今大隋朝廷眼中,高句丽弹指可灭,根本没有想过会输给高句丽。
而且陈辩觉得或许让渊太祚在高句丽对自己似乎更有利些。
“今日午时,解某便会带人来赎渊公子,还请将军莫忘。”解文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辩点了点头,顺势摆了摆手。
在几个兵士的协助下,解文又顺着篮子缓缓下去。
陈辩望着解文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此刻他可以肯定,高句丽人应该是真的撤了。
不然以渊子游之前所展现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跟他谈这种事情的。
……
高句丽回师路上。
解文一行人策马扬鞭,飞驰着赶上了渊子游。
“将军。”解文恭恭敬敬地唤道,“公子已平安归来。”
渊子游冷漠地转过头,果然瞧见一脸垂头丧气的渊太祚,正骑着马过来。
渊子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此番若不是为了配合掩护乙支文德的计划,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打算救回渊太祚。
毕竟对渊子游来说,面子大于一切,可渊太祚却……
而渊太祚也一直耷拉着脑袋,始终也没有去看渊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