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深宫锁碎(六)

丹房内。

张十五破境结束。

因为在破境幻境中被看光,此时的风凡瑶心中十分复杂。

但只得接受现实。

仙人之子是不可能对她负责的,毕竟两人的血脉太过悬殊,且若不是十五道友在历练,自己都不可能会接触到他。

有风家被灭门的前车之鉴。

风凡瑶没有巧茗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说出想当仙人妻子什么的。

这太荒谬了。

随即她摇了摇头,朝张十五苦涩一笑:

“十五道友,琥珀丹只对三侯以下的修士有效,现在需要炼制其他丹药,缺些药材,等我片刻。”

说完,风凡瑶转身出门,想带巧茗出宫去购些药材。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

张十五也跟着一起来了,也幸好一起来了,不然没有参赛鉴药师这一身份,她们很难出宫。

......

......

“紫山霍大人允了,你把这地址给我背熟咯,不要走岔路。”

“颈环也带好,只可走那一条路,只可出宫两个时辰,若是有误,后果自负。”

“还有,出宫不是让你去玩的,好好给我服侍那位大人,若是他没回来,你也不用活了。”

黑岩城。

巧茗一遍遍回忆脑中的地图。

生怕走错路,脖子上的颈环将自己给勒死。

直到看见居货阁三个大字,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随即巧她朝张十五回眸一笑。

十分乖巧:

“大人,前方就是你说的居货阁了。”

见这一笑。

加上自己被十五道友看光的记忆涌来。

不知为何,原本对巧茗已经有些好感的风凡瑶,开始嫉妒她起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在嫉妒巧茗什么。

只是冷脸道:

“不用介绍,我们来过。”

巧茗听风凡瑶这冷冷的话,有些委屈,不懂为什么风凡瑶对自己态度变了。

不过,毕竟自己有错在先,攻击她在先。

人家没完全原谅自己,也是正常的。

自己得受着。

.......

.......

居货阁。

有人来闹事。

十五大人叫自己跟着掌柜下去,看看那位闹事者。

看到脸上的刀疤,巧茗便记起了那闹事者,是乾家的人。

九十载血脉,叫乾困。

一年前,他因为一株药材,无端劫杀了一家人,按照黑岩城律法,是要被砍头的。

不过,这律法很少启用了。

但幸好,律法对他无用,家法有用,乾家家法一向严厉,他们先是将乾困从家中除名,随后将他捆起来。

就要如当年骆大人那般,凌迟,示众。

第一刀。

乾困脸上被剜下一块肉。

第二刀。

停住了。

乾困的父亲,乾古出现。

他朝刑场台下的百姓们,修士们,一个个跪,一个个磕头,将自己的头磕出个碗大的血口来,鲜血混着眼泪染在刑场下。

咚!

咚!

咚!

不断的磕头声传来。

他硬生生将自己血流干。

硬生生将自己磕死台下。

乾古。

他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身负九十载血脉,却甘愿当一个小小守门将,护着城门。

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乾家有训,需对人良善,需对兽慷慨。”

用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来说。

“我很喜欢紫山霍先生的想法,我很期待修士与人与兽,甚至与妖共存的黑岩城。”

“但我没有紫山霍先生那样的能力。”

“想了许久,当个守城人,让那些流民、让那些兽人不再为入城费发愁,也算为紫山霍先生的想法助力一点。”

“稍稍有些贡献。”

“足够了。”

乾古,死亡。

刑场台下台上的人,都经过过城门,都知道乾古为人。

凭乾古多年来积攒的好人缘。

乾困被免了一死。

流放出城。

但不知为什么,这次的鉴药会,却又将他唤进城内。

且他仍未悔改。

虽然没有杀人,但却凭借自身血脉,巧取豪夺许多药材,且专门盯着那些没有血脉,或者血脉低下掌柜坑害。

直至。

乾困看上了居士高。

咚——

咚——

咚——

乾困催动血脉法。

亘古悠久的敲钟声不断传来,仅仅是一瞬间,巧茗便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巨大痛苦。

她本能的想张嘴喊叫。

但却无声。

直到张十五一指,将乾困的血脉法给破了,巧茗这才得救。

但她不敢放松。

因为她知道,自己跟着的这位十五大人,血脉估计很低。

若是打起来,一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想着。

巧茗赶紧跑出门去,报官。

她没出过宫。

但凭借仅看了不到两个个时辰的地图,她便能将报官与兵士巡逻的地点回忆出来。

幸好,很近。

踏踏踏!

巧茗迅速跑着,但因偏离了路线,脖子上的颈环开始收缩起来。

踏踏踏!

她继续跑着,已经看到了一队巡逻的兵士。

但收缩的颈环,将她勒的上气不接下气来。

趁还能说话。

巧茗赶紧拿出刻有“沙”字的令牌。

朝巡逻的兵士大喊:

“城北居货阁,有修士闹事,用了术法!”

“城北居货阁,有修士闹事,用了术法!”

“城北居货阁,有修士闹事,咳咳......”

一连说了两遍,最后一遍时,她被颈环勒的无法说话,脸也发青了不少。

不过。

幸好那些兵士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令牌。

颈环逐渐收紧。

巧茗的视野也开始发昏起来,她用力跟着兵士奔跑,伸手,想叫他们捎自己一程。

但她说不了话。

其实,说了也没人理她。

宫女而已,没油水可捞,理她干什么?

踏踏踏!

踏踏!

踏.....

巧茗的脚步逐渐放缓,视野渐渐黑了。

身形摇晃,往后倒了下去。

踏.....

踏踏!

踏踏踏!

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颈环渐渐松开,巧茗的呼吸恢复。

缓缓睁眼。

只见一个长着鼠耳的老者,背着自己,拄着拐杖,咬牙跑着,拼命跑着。

这佝偻的背极弯,干枯的脊骨实在硌人。

不知多久前的记忆涌来。

巧茗记得,这后背明明很直,很厚实,还有一股麦子的香味。

它,它.....它怎么就弯了呢?

它,它.....它怎么就没麦香了呢?

它,它......它怎么就,怎么就.......湿了呢?

巧茗的眼泪将老者后背浸湿。

她没有说话。

老者也没说话。

老者静静背着巧茗,用力奔跑,总算跟上了。

将巧茗放下,老者别过脸,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这张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污泥的脸。

他心中有些慌乱,怕自己泥污的后背,将自己女儿的漂亮衣服弄脏。

他怕......

他怕女儿不认自己,他怕女儿认自己。

巧茗很聪明

他懂父亲的心思。

擦了擦眼泪,强装轻松,嬉笑道:

“爹,茗儿马上就能出宫,等我。”

“好.....好.....好.....好....”

沙哑的嗓子一连说了多个好。

老者赶忙离开。

他要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要去把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石雕再擦一遍。

他要去买一顿米。

他要去借一身衣。

他要去宰一只鸡。

他要,等他的女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