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砚没接话,目光落向车窗外。
京大的学生踩着地上的斑驳光影往来穿梭,秋蝉趴在梧桐树上嘶叫,喧闹裹着秋风涌进车窗。
他想起宁翎掷地有声的反驳,唇角不自觉上扬,指腹摩挲方向盘,缓缓发动阿斯顿马丁驶入车流。
*
宁翎卸下疲惫回到宿舍,洗漱完毕,手机在写字台上亮起了屏幕。
江鹤砚三个大字在屏幕上闪烁。
她记起他那句‘护短’。
当时,她只想处理珞瑜的事情,这会人静下来,江鹤砚在双鱼餐厅的每句话都格外清晰。
之前在医院也好,宿舍楼下也罢,她每一次直白的排斥,非但没让他退避,他反而仍然会为她挺身而出。
心里没有感激是假的。
但当年闹得实在不愉快,在她心里已经成为阴影。
宁翎揉了揉开始发酸的眼周,在电话快要挂断前按下接通。
“不接电话,头发也不吹干。”江鹤砚英俊的脸靠近屏幕。
“正要吹的。”宁翎揉揉被毛巾包裹的头发,声音清脆,“刚才在餐厅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还谢,是谁说,我是你朋友。”江鹤砚靠回椅背,慵懒又优雅,“转眼就忘,你洗头发,顺带脑子?”
“还能不能聊了啊,我挂了,弄头发。”宁翎撇嘴,故作生气。
几句话就发毒。
“我错了,小姑奶奶。”江鹤砚见她有不高兴的迹象,蹭地从转椅上站起来,态度放低,“今晚有空么。”
“你要干嘛?”宁翎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
江鹤砚眉骨微挑,“这么说有空了。我妈邀请你来我家用晚餐,她亲自下厨。”
宁翎想都没想的说,“不了吧,替我谢过阿姨好意,我想了下,晚上我和蔓蔓去逛街给阿姨带回礼。”
上次的平安福她还没回礼。
“何佳蔓是你朋友,我不是?上午是哪个忘性大没烦恼的说我是她朋友?”江鹤砚按住眉心,声音多少带点哀怨。
宁翎稍加思考,“这样吧,我和蔓蔓一起可以吗?”
想来一顿饭而已,邀约人是江鹤砚的妈妈,再加上他白天帮了忙。
“可以。”江鹤砚眸光柔和,爽快答应,“晚上七点我来接你们,好朋友。”
电话挂断,宁翎盯着手机屏幕发怔,耳边回响‘好朋友’三个字。
前几天在医院闹得不愉快,今天就成好朋友。
何佳蔓若知道非宰了她。
【蔓蔓,晚上带你去见个人,你不能打我呀。】宁翎发完微信,把手机放在一边去吹头发。
忽然,窗外惊雷炸响,狂风将窗帘掀得翻飞,晴朗的天空霎时被乌云吞噬。
要下雨了。
宁翎收好吹风机,小跑到窗边,刚把窗户关上,整栋楼的灯随即而灭。
四周陷入漆黑一片,令人心慌。
宁翎摸索到手机打开手电,冷白光柱扫过门口时,一道颀长黑影赫然立在那里。
她莫名心神不宁,正要往前探身看清对方是谁,恰有一道惊雷劈过,煞白光线照亮男人阴郁的脸!
宁执均!
前些天在医院不堪入耳的话,以及被车欠禁的遭遇排山倒海般袭来。
宁翎转身要跑,奈何开始打颤的双腿生生拖慢她的速度,冲过来的男人带着雨水寒气,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压向冰冷地板。
尾椎骨窜起剧痛,她拼命挣扎蹬腿,指甲划破宁执均的脸。
“你放开我,这里是学校!”
宁执均眼底疯狂肆虐,一把将她双手扣在地板上,“见到我不开心?乖,阿翎,我带你走。”
“不要……”宁翎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满眼惧怕。
舅舅不是说她订婚前不会把宁执均放出来?
但失去理智的人会服从?
想来他能轻松进入女生宿舍,还没有人管,一定用了手段。
宁执均指尖划过自己受伤的脸,阴恻恻的笑出声过后,冷声怒吼,“你和江鹤砚去监狱调查你母亲,去餐厅吃饭,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明明以前,你的眼里只有我!”宁执均按住她下巴,强迫她仰头与自己对视,“以前有,现在也必须有!”
“不准查你妈妈,不准见江鹤砚,眼里只有我很难么!”
他暴怒的嘶吼声震得宁翎耳朵发麻,她全身发抖,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绝不能再被车欠禁。
“你听我说,我们好好谈谈!”宁翎强撑理智,止不住的泪不断划过脸颊。
滚烫泪水砸在宁执均手背上,他仰头深呼吸,后颈绷出一道弧度,“谈?”
“你终于肯和我谈?不再和我闹脾气。”宁执均熄了火的眼底突然悲怆,周身肆虐的戾气慢慢消散。
“……”宁翎完全不懂他的逻辑,不懂他突然的低声下气。
“我想问你。”她压着嗓间颤意,“我妈的事情跟我爸爸也有关对吗,否则我今天去监狱,还没见到面那个人怎么就自杀,这其中是不是有爸爸……”
一道闪电劈下,宁执均阴郁的脸猛然凑近,她吓得心脏骤停,喉间的声音被生生压下。
“阿翎,我最后再说一遍!”音调拔高,宁执均的疯狂卷土重来,“不准查你妈妈的事情,从此以后只有我在你身边!”
“……”疯子。
“为什么不准我查妈妈,为什么一点原因都不告诉我?”宁翎满脸泪,惊恐的语无伦次,“求你告诉我,我们可都是她的……”
“我和你不是!你妈从国外抱.养了我!”宁执均突然掐住她后颈从地上拉起,鼻尖几乎抵住她颤抖的睫毛,“你以为老头子为什么着急我订婚!”
“当真以为是我曝光许言有私生子,给我的教训?!”
宁父纵横黑白两道快七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仅凭小舅子一句话就能左右他儿子的婚事?
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惊雷轰得在宁翎头顶上炸开,她耳间嗡鸣。
半晌。
宁执均缓缓闭上眼,滚烫呼吸喷在她颈侧,“阿翎,我除你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过一辈子,嗯?”
他急促喘息,捧住她惨白的脸,薄唇凑近她的脸。
“宁执均!”宁翎拼命抵抗,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