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冲进咖啡店的那一刻，暴雨已经将整条街道吞没。
她的设计稿紧紧护在怀里，但袖口和发梢还是被雨水浸透，狼狈地滴着水。咖啡店的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轰鸣的雷声。冷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抬头环顾四周——
满座。
除了靠窗的那张双人桌。
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侧脸轮廓被窗外的闪电映得锋利而冷峻。他穿着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的腕骨线条清晰，像某种精密的机械部件。
桑晓犹豫了一秒，但截稿时间不等人。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请问，这里有人吗？”
男人抬起头。
那一瞬间，桑晓的呼吸滞了一下。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像是被阳光穿透的威士忌，冰冷又灼人。
“没有。”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工作状态被打断的不耐，目光在她湿透的袖口和怀里的文件上短暂停留，又移回屏幕。
桑晓迅速坐下，把设计稿在桌上摊开，抽出笔开始修改最后的细节。她的指尖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双眼睛带来的压迫感。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她抿了一口，热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终于让她找回了一点镇定。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外面的霓虹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你的设计，第三处比例有问题。”
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桑晓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何时，他已经合上了电脑，目光落在她的图纸上。
“什么？”
“儿童活动区的滑梯和攀爬架。”他的指尖点了点图纸一角，“间距不够1.8米，违反安全规范。”
桑晓皱眉：“你怎么知道这是儿童区？”图上只有简略的线条和数字标注，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男人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职业习惯。”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名片，推过来，“秦墨。恒基地产，城市规划部。”
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恒基集团副总裁秦墨**
桑晓的指尖在名片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恒基——这座城市最大的地产开发商，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竟然是副总裁？
“桑晓。”她简短地回答，“自由设计师。”
秦墨的目光重新落回图纸上，随手拿起咖啡杯旁的餐巾纸，抽出钢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简洁的线条。
“沙坑的位置也有问题。”他边说边画，“如果按你现在的布局，儿童奔跑时的动线会在这里交叉碰撞。”
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像是早已在脑海中模拟过千百遍。桑晓怔怔地看着那张餐巾纸——短短几笔，竟比她熬了三个通宵的初稿还要精准。
“你……”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近距离看，那琥珀色的瞳孔里竟有一圈极浅的灰蓝，像是冰层下封着一簇火。
“为什么帮我？”
秦墨收起钢笔，金属笔帽扣上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1.8米是儿童设施的最低安全距离。”他的声音很淡，却让桑晓后背莫名绷紧，“但成年人之间，危险的距离往往无法测量。”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一瞬间，桑晓恍惚觉得他像一把出鞘的刀。
咖啡店的门铃突然响起，几个淋得透湿的上班族吵嚷着挤进来。嘈杂的人声中，秦墨已经站起身，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整个人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雨停了。”他说。
桑晓下意识看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转小，云层间甚至透出一线阳光。
等她再回头时，秦墨已经走到门口。玻璃门开合的瞬间，她看见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滑到路边，穿制服的男人恭敬地拉开车门。
秦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咖啡店的玻璃窗，他们的视线短暂相撞。
桑晓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她低头，发现那张画满修改意见的餐巾纸背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字迹锋利得像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