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渊立于亭下,两名执法堂弟子启动照魂镜,一道黑芒自他体内吸入照魂镜。
走出断罪崖,行至外事堂。
程涛连连朝他招手,说道:“墨师弟境界不高,人缘却颇为广泛,拜访你的道友在右侧偏殿。”
他一边说,又给墨文渊指明了方向。
“多谢程师兄。”
他转身步入偏殿,殿内一人闻声回首。
其中身着湖青罗裙的女子正是青笛坞结识的王琼华,见他到来,当即展颜一笑,素手轻招算是见礼。
她身旁的另一人身着赤红道袍,袍上隐有符光游动,闭目屏息,双眉浓黑隐成一线,方脸泛红与王琼华白净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下墨文渊,见过火道长。”墨文渊执礼甚恭。
来人闻言睁开双眼,双目炯炯有神,竟将墨文渊周身照出火光:“初见小友,倒似故人重逢。”
他豁然起身,又仔细打量一番后继续说道:
“老夫平生最恨奸邪,善使离火符箓,被人送道号‘火道子’。小友一除赤槐,二灭赵无恙,合该受我祁炎坤一礼!”
墨文渊闻言心中微惊,未成想这赤炎宗宗主竟如此快人快语。如若再虚辞推让,反倒显得矫情。
当即抱拳朗声道:“既如此,墨某便与祁宗主道友相称。只是赤槐与赵无恙之事非我一人之功,还请容我先引见两位同伴。”
“赤槐被祁道友重伤,我们三人合力侥幸将其击杀。”
“可那幻阵颇为棘手,墨道友又如何破得。”
“我懂些五行之法,又借...”
墨文渊在前引路,三人沿着青石小径向弟子居所行去。
祁炎坤负手而行,目光扫过四处居所,但见灵雾氤氲,灵植葱郁,单是这外门地界的灵气浓度,竟已堪比赤炎宗鼎盛时的主峰。
一念及此,心头不由泛起苦涩:去年若不是与那赤槐拼了个两败俱伤,又岂会被那大兴宗的小贼钻了空子。
宗门旧址的灵脉已被开采,不能再用,此番游历一是寻访旧友,二是寻新地重建宗门。
转眼看向前方那道青衫背影。此子不仅年纪轻轻便连诛二恶,更奇的是,自己苦修百年的离火符意,方才初见时竟与此子气机隐隐共鸣。
——怕是遇上真龙了。
三人来到丙字舍前,墨文渊抬手轻叩门扉。
“吱呀——”
门轴刚响,便听得马承泽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小白前辈......”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门前。待看清是墨文渊,那张圆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墨哥儿出来了?”
“尚未。”墨文渊微微侧身,让出身后二人,“今日特来引荐两位赤炎宗道友。”
他先指向那位身着湖青罗裙的女子:“这位是王琼华师妹,精通音律之道。”
又转向那位赤袍道人,“这位是赤炎宗祁炎坤宗主,道号‘火道子’。”
“火道子?”马承泽右手使劲挠着后脑勺,眉头拧成了疙瘩。
叶翰一把将他挤开,拱手行礼道:
“在下叶翰,因贪口腹之欲,落得这身肥膘。早前听墨哥儿提起,诛杀赤槐一事,还多亏祁宗主先前重创那妖道。”
“啊!对对对!”马承泽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那烂脸妖道临死前嚎过您的名号!”
王琼华与二人见礼后,又用玉笛轻点墨文渊手肘,压低声音道:“怎不见小白姑娘?”
墨文渊微微一笑:“她向来贪玩,也不知现在何处寻乐,我用传信符唤她。”
说罢,一道符咒自储物袋中飘出,眨眼间便化作流光没入云间。
看见墨文渊使用符咒,祁炎坤不免好奇,外传剑宗为修炼那剑心通明的至境,对他物所修甚少。
他便问道:“墨道友可还修符道?”
只见墨文渊手掌一翻,将那本基础符箓书册取出,说道:
“多次下山历练,觉得这符箓之术颇为便捷,且又多一身外手段。只寻得此书,倒算不上修行符法。”
祁炎坤瞥过那坊市常见的蓝皮册子,心下了然。这等入门典籍在坊市中多有售卖,参阅之后如有天赋也只能绘制那一阶、二阶符咒。
这低阶符咒缺少灵性,效果甚弱不说,要想赚取灵石,光是符纸损耗就抵不上收益。
他捻须而笑:“不知可否一观墨道友所制的符咒?”
墨文渊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咒,双手奉上:
“此乃在下仿制的轻身符,粗浅之作,还望祁道友不吝指点。”
祁炎坤接过符纸,眼神凝在符咒之上——
绘制一气呵成,丹沙符线竟光滑无溢,此符咒效果堪称极品。此子不仅有极强的绘符功底,对灵力的掌控力,纵是浸淫符道数十载的修士也未必能达到。
他摩挲着符纸边缘,忽然长叹一声:“墨道友这‘仿制’之说未免太过自谦。此符灵力圆融,已得符道三昧。”
话锋一转,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剑符殊途,我有意传授符法,恐又误你剑心通明。”
墨文渊凝眉思索,何为剑心通明?
在悬天阁内的《剑典》中有提过此境,言其乃是剑道至高境之一,需心无旁骛,唯剑唯我,以纯粹剑意映照本心,斩断外物羁绊,方能臻至“心如明镜,剑出无尘”的境界。
符箓、丹药、阵法等外道,虽有其用,却被视为分散心神、阻碍剑心澄澈的“杂念”。
然而......
墨文渊心中忽回想起自己下山以来的种种经历。
影瘴林初见邪修,余师兄飞剑被制如若待宰羔羊;赤槐一战,若无符咒和阵旗相助,三人早已魂归九天;百炼山庄一役,火鸦符、寒螭皆是关键一手。
他心中忽而冷笑一声,这独修剑道与那太上忘情的‘忘’字有何异。
他抬头,目光澄测地看向祁宗主,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探究:“祁道友所言剑心通明,晚辈在宗门典籍却有所闻。然晚辈愚见,所谓‘通明’,或许并非指摒弃万法,只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