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河站在老瘸身旁，明显感觉到一股股寒意。
独眼在骂。
老瘸浑身都在抖，显然是被气的。
其他人的眼睛也都红了。
“向重来，你嘴里的好岳父，害死了向厨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
“你吃里扒外，居然还有脸替你岳父来要秘方？”
“你成功当了这上门女婿，靠的就是这张秘方吧？”
老瘸忍无可忍，也站出来呵斥道。
长年笑盈盈的脸，比哭还要难看。
……
“你们这群老残废，眼里有没有一点主仆尊卑？”
“我最讨厌这个厨房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主人说话，你们都是下人，有什么资格插嘴？”
“师傅，我是你唯一的徒弟，这秘方迟早都要给我，为什么就不能早几天？”
向重来上前一步，下人已经把茶杯递上来。
气氛凝重。
老瘸他们被一口一个下人，气的面色发红，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他们想开口，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气憋在心里。
……
过了几息，向厨终于开口：
“你走吧！”
“你想娶谁为妻，我没资格拦你。”
“但秘方不可能给你，更不可能给那个畜生！”
“至于咱们的师徒情分，今日断绝，以后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再无任何瓜葛。”
向厨打量着那张油头粉面的脸。
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总能想起向重来小时候的画面。
明明是一个淳朴孩子，为什么成了这样。
子不教父之过。
是自己的过错。
“师傅，何至于此，何必如此绝情！”
“您可知道，我岳丈大人，已经找大统领买断了铁筋鹿售卖资格，从今天开始，你只能找我岳父买铁筋鹿。”
“如果不拿出璃火奇味汤秘方，你再也买不到铁筋鹿了。”
“你囤积的这两头，够你用几天？”
“厨房这几个残废帮不到你，你每次亲自切肉，切完之后，浑身酸痛，还能维持巅峰状态去烹饪吗？”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不可能白拿秘方。”
“天地良心，徒儿真的愿意伺候师傅剔肉，愿助师傅拜入首厨门下。”
向重来语速越来越快，两颗眼珠子里全是野心。
“向重来，你卑鄙无耻。”
“是不是你岳父在镇上放话，公开威胁所有切墩师傅，不许他们来帮向厨。”
“现在你又来狗哭耗子。”
“你们还要断了铁筋鹿的销路，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老瘸眼睛发黑，一条腿差点都站不稳，顾山河上前一步，急忙扶稳了他。
“老瘸子，你再屁话多，明天把你另一条狗腿也打断！”
向重来转头，冷冷盯着老瘸，那张脸已经开始扭曲。
老瘸辱骂，以他如今的地位，那是奇耻大辱。
顾山河铁青着脸，手掌轻抚老瘸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他怕老瘸被气死。
事实上厨房这几个人，对待向重来极好。
有一次向重来深夜犯病，向厨和独眼外出，是老瘸背着他，一路跳着去找郎中，差点把另一条腿累断。
……
“师傅，离开您的这段时间，徒儿谨记教诲，刀功是一刻都没有懈怠过，甚至还小有进步。”
向重来话音落下，直接走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
菜墩上有一块铁筋鹿骨肉，那是向厨还未分割的原始食材。
向厨没有言语，目睹向重来开始割肉。
老瘸想阻止，也被向厨挥手制止。
虽然已经撕破了脸，但向厨的内心，还是想看看向重来的进步。
单说天赋，向重来其实很不错。
“确实有两把小刷子！”
顾山河上下打量向重来。
握刀手法，切肉弧度，手腕力度，胳膊挥舞的曲线，都能判断出一个厨子的水准。
向重来起码有5年切墩火候。
普通人的5年火候，可不能按照单纯的5年计算。
一天十二个时辰。
要抛开吃喝拉撒，要抛开睡觉，还有各种事情，以及休息，才能算修炼时间。
父亲那么大年纪，切墩好几十年，才压缩成了27年经验。
向重来人品差，但不代表他不勤奋。
……
眨眼时间，向重来已经切割开一块鹿肉。
他速度极快，只挑选最肥美的肉来切割，根本就不屑浪费时间去刮骨。
自己的岳父，是官府授权的独家售卖人，铁筋鹿售价高昂，与我何相干？
向厨走上前去。
老瘸他们也忍不住上去观看。
顾山河瞧不上这小子的嘴脸，但这厮的水平，确实有亮点。
盘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鹿肉，每一片都薄如蝉翼，大小几乎一样，边缘规整，肉片的纹理朝向一致。
顾山河对炒菜一窍不通，但看到这盘肉片，都有一种清水打边炉的冲动。
靓肉。
顾上河昨天也见过向厨切肉片。
不得不承认，向重来虽然是徒弟，但单纯比切肉速度，已经是超过了向厨本人。
这也不奇怪。
越是精细的刀功，越需要精神力集中，这比单纯耗费体力更加难。
年轻人精力充沛，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拳怕少壮。
向重来年轻，正值精力巅峰。
……
“师傅！我知道你的烹饪水平！咱们师徒联手，一定可以拜师首厨，到时候徒儿我也脸上有光。”
“你执念了一辈子，不就继承首厨的衣钵吗？”
“师祖不许你外传璃火奇味汤，你尊师重道！可师祖临走前，更希望你拜入首厨门下，你为何又不努力了？”
向重来狠狠把刀插在木墩上。
……
“你走吧！”
“既然当了上门女婿，以后也别姓向了。”
向厨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随后，他挥挥手，言语早已经没了中气十足。
“滚！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师傅，你还是个人？”
独眼忍无可忍。
“没有向厨养育，你早就在街上饿死了，畜生！”
老瘸浑身都在抖。
“废话！”
向重来袖子一甩。
提起恩情，他就心烦意乱。
我当乞丐，是我愿意的？
我就应该被你们羞辱？
“第一，给我一口饭吃，是师傅自己的决定，当时没有人逼他！”
“第二，任何事情都有个价，恩情也一样！师傅如果需要钱，我可以给！如果需要我养老，等师傅走不动路，自然不会饿着师傅！送终之时，我自然披麻戴孝！”
“我还要如何？”
“这恩情，非要我剔骨割肉偿还？”
“至于这恩情有多重？谈不上吧！”
“我只是需要一道菜的秘方，就死守着不给，师傅有没有把我当亲人？”
“一个个道貌岸然指责我，你们谁又是圣人？”
向重来扯着嗓子喊道。
……
噗！
向厨一口血喷出来，众人急忙围过去。
……
向重来看着向厨，没有过去搀扶。
他的眼里，只有对前途的渴望，世间一切，都是自己的刀罢了。
都有价。
……
“向厨！”
“这种厚度，可以帮到您吗？”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打破寂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灶台后站着个年轻人。
顾山河捏起一片鹿肉。
向重来切肉，大开大合，铺张浪费，他不稀罕的大骨表层，残留着不少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