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零五分，天色更暗，铃声响起，学生们冲出教室，有人回宿舍，有人朝着校外行去。
高一十班，蔡荣春朝李国梁点点头，“明天再去找他。”
李国梁轻笑点头。
第二节和第三节晚自习的课间十分钟，李国梁和蔡荣春，以及其他两名男生去十三班找王新成，想要洽谈友谊赛一事，结果被告知王新成上了第一节晚自习就请假回家了。
既然王新成不在，只能以后再来谈这件事了。
李国梁慢悠悠收拾东西，他想了想，带了物理书回去。
他前世经常看小说，经常去国外出差，语文英语都不在话下。
数学物理化学这些需要认真看看书，才能重新捡起来。
等到班上没啥人时，他慢慢走出教室，跟着缓步朝着校外行去，他打算随意走一走。
奶奶这个时候早就睡了，倒是不需在意会吵到奶奶。
前世他就喜欢在上晚自习后骑着自行车乱逛，尤其喜欢去滨江路那边吹晚风。
河边的晚风更凉快。
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不去滨江路了，就随便走一走，看一看2003年的于江县。
走出校门，路过学府路，来到了长征大道，看到了主席故居，以及长征纪念馆，长征公园，禁毒展览馆。
于江县位于革命老区，是长征出发地之一。
在汉朝的时候就设县了，算是历史悠久，可惜两千余年，绝大多数时间都比较穷困，到了2003年还是国家贫困县。
李国梁老家村子这一届读书人算是比较多，在他前边足足有十几年，只出过一名高中生，其他人通通念完初中，或者没有念完，就提着蛇皮袋南下打工了。
等到2020年，这里才摆摊贫困县的帽子。
于江人固执、迷信、见识短眼界窄、形式主义强、要面子，种种缺陷阻碍着发展。
但同时他们勤奋、努力、善良、大方，让人恨不起来。
在他前世，外出上大学的同学，大多定居在外，不愿意将孩子放在于江，但是每年过年，同学会基本上都能凑齐，就算户籍迁走了，父母在老家，还是会回来过年。
对于这些走出去的人来说，于江让人又爱又恨。
李国梁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迎着晚风，扬声高唱，“我的天空多么的清晰，所有的愿望，全都给抛弃……”
他前世就喜欢这么干，只是那时候一边骑车，一边唱歌。
2003年的于江还没有那么多汽车，晚上九点多，街道就格外安静。
他的声音传得很远，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主宰。
他忽然若有所感，转头望向前方侧边的一颗樟树，樟树葱葱郁郁，枝叶茂盛。
这是革命老区的特色，这边虽然穷，但是绿化真的好。
市区县城路边到处都是树。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路灯灯光，形成了一团阴影。
此时就有一名女生站在阴影中，高高瘦瘦的，有些眼熟。
李国梁往前走两步。
“别去，别招惹她。”
军师的声音响起。
李国梁看清楚了前边的女生，那是十班的一名女同学，好像叫张小霜。
周冬华本来说下午班会课上自习，不过还是让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他记得这名女生就叫张小霜。
“为什么？”
“你没有她的记忆吗？”
“没有。”
李国梁仔细想了想，并无张小霜的记忆，也就是说这名女生跟他可能有情感瓜葛。
“你前世跟她谈过一段，她性格偏激，做事很疯狂，你不要招惹她，不然很麻烦。”
李国梁想了想，不由好奇，“我应该喜欢美女吧，她漂亮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很难搞。”
“放心吧，我不是要发骚，只是认识认识她。”
他微笑上前，停在树荫外边，“张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小霜戴着一副眼镜，留着长长的齐刘海，几乎要遮住双眼，他还是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
见李国梁过来，她眼睛更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跟着转过身，不让李国梁看见她的泪水。
李国梁轻笑，随后蹲了下来，看着远处酒店的霓虹灯，“学校十点半关门，现在大概九点四十，你注意点时间。
真的关门了，你就去我家住吧，我家空着一间房，不收费。”
张小霜闻言，摘下眼镜，迅速抹干了眼泪，跟着走出树荫，就在李国梁旁边蹲了下来，“我……我……”
她穿着黑色短袖，搭配黑色牛仔裤，踩着一双白色平底鞋。
短袖胸前有印花，已经看不清楚具体图案了。
牛仔裤洗得掉色。
平底鞋侧边开裂了。
她浑身上下，一眼便知都是地摊货，大概率是在乡镇集市地摊买的，短袖七块，牛仔裤十八块，平底鞋十二块。
2003年老百姓生活水平虽然一般，但在于江中学，很多学生开始买以纯、美特斯邦威、唐狮的休闲服，鸿星尔克、匹克、李宁的运动服。
休闲服价格普遍七八十，运动服贵一些，要一百来块。
“我……我……”
张小霜说着话，再次红了眼睛。
李国梁望向张小霜，这才发现这女生的确挺漂亮的，齐肩长发，眉毛修长，眼睛很大，算是凤眼，眼尾上挑，脸型微宽，M唇，气质有些冷，好好化妆，就是二十年后非常流行的猫系女生。
这个时候的男生不一定知道她的美，李国梁知道。
军师声音响起，“你别看她可怜，她性格偏激，别招惹她，不然很麻烦的。”
李国梁回道：“我不招惹她，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帮帮她没问题吧。”
“那你掌握好距离，不要给她念想。”
“看看吧。”
张小霜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国梁就接着唱《唯一》，“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两个世界都变心……”
她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总算鼓足了勇气，“李国梁，能借我二十块钱吗？我爸在县城干活，我没有找到他，等我找到他了，我就还给你。”
“借钱做什么？”
“交班费。”
话语刚刚落下，张小霜的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她羞愧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你今天吃饭了吗？”
“吃过了。”
“早上吃什么？”
“吃了一个馒头。”
“中午嘞？”
“还是一个馒头。”
李国梁摇摇头，“住校生六点二十就起床了，十点多才睡，就吃这点东西，营养哪里跟得上？
你要是饿坏了，家里人不是更难受？”
他跟着摸了摸口袋，仅仅摸出十块钱，便起身去到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和两个蛋黄派，两个包装好的卤鸡蛋。
他将可乐蛋黄派卤鸡蛋递给张小霜，“我请客。”
“我要钱交班费。”
张小霜没有接。
“明天早上借给你，拿着吧，赶紧回学校，等会儿要熄灯了。
你不会真的想去我家住吧？
我奶奶现在睡了，不过还是要小心点，吵到她了，她肯定会拉着你聊村里八卦，没有两小时不会放你走。”
张小霜这才红着脸接过食物。
还余下四块五，他将钱塞到张小霜手中，“明天早上买早餐吃。”
“嗯，谢谢你，我……我走了，我会记住，我一定会还给你。”
李国梁摆了摆手，“知道了，赶紧吧，学校真的要关门了。”
张小霜禁不住再次红了脸，她匆匆擦干眼泪，跟着朝着于中跑去。
跑了几步，她停了下来，红着脸望向李国梁。
“怎么啦？”
“我……我……到过李家村。”
李国梁轻笑，“是嘛，有时间我带你去玩，我们村种了很多橘子橙子，可以摘来吃。
橘子糖分多，吃了长肉。”
张小霜看了眼李国梁，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李国梁慢慢跟着。
军师声音响起，“你喜欢她？你干嘛跟着她？”
“你瞎扯什么，这么晚了，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警告你，你要是辜负胡梦秋，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我就摆烂。”
“谁稀罕。”
空阔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偶尔有学生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张小霜和李国梁一前一后，朝着于江中学行去。
目送张小霜进入学校，他这才转身回家。
洗澡后，就坐了下来，跟着拿起书，看了一小时，这才放下书，取出一本草稿纸。
这是A4大小的纯白草稿纸，论斤称的，买好后，就用订书机订在一起。
李国梁写下《凡人修仙传》，跟着写凡人的大纲细纲，差不多十一点半，他这才收拾纸笔，想了想，从抽屉取出一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跟着调了六点十分的闹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