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甲骨文密码

解剖台的冷光在瓷砖地面上投下栅栏状阴影,我数到第七根时,灯管突然发出蜜蜂垂死般的嗡鸣。冷藏柜金属门上的倒影正在背叛我——那个“林深“在笑。

“这是你要的五十年代档案。“周教授枯枝般的手指抵住牛皮纸袋,指关节凸起的三枚骨刺竟与青铜笔尾的饕餮獠牙形状一致。纸袋封口的火漆印渗出血丝,在接触到解剖室低温的瞬间凝结成“己亥“二字。

甲骨残片在紫外线灯下显形的刹那,冷藏柜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锐响。那些比发丝更细的刻痕不是静态文字,而是无数蜷缩的微型人形,他们正用骨针在龟甲上凿刻自己的脊椎。

“别用肉眼直视。“周教授突然掰过我的下巴,他的瞳孔在虹膜表面浮动着一层青铜色薄膜,“每个甲骨文都是活的诅咒,记得吗?你祖父教过你怎么……“

解剖镜的镀银层突然剥落,镜面映出冷藏柜内部的真实景象:十七具尸体正以胎儿姿态蜷缩在格间里,他们青紫色的手指穿透不锈钢隔板,像生长在金属里的诡异菌丝。当我用青铜笔尖触碰“祭“字的第一道刻痕时,所有尸体的眼皮同时弹开。

锁扣爆裂声如同除夕夜的爆竹。女尸的胸腔率先鼓胀起来,她腐烂的声带振动着发出祖父年轻时的声音:“血祭不是杀戮,是传承。“这句话化作肉眼可见的声波纹路,在天花板上蚀刻出与甲骨文相同的符号。

周教授的白手套按在我后颈,福尔马林的味道突然变得腥甜。“皮肤已经开始转化了吧?“他的指尖划过我突突跳动的颈动脉,那块皮肤下凸起的甲骨文触感正在向锁骨蔓延。冷藏柜门的内侧,不知何时贴满了我从婴儿时期至今的照片,每张相纸边缘都渗出墨绿色的铜锈。

尸体们以关节反向扭曲的姿势爬下不锈钢台面,他们手中的青铜笔在地面拖曳出荧蓝色轨迹。最前排的男尸突然加速,他外翻的膝盖骨摩擦地面发出砂纸般的声响。当那支刻着“张子航“的青铜笔尖距离我眼球仅剩三公分时,我终于认出这是昨天刚在食堂同桌吃饭的校友。

“看脚下!“周教授甩出中山装口袋里的罗盘,铜制指针疯狂旋转着钉入女尸眉心。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第二个影子从脚踝处挣脱,抓起解剖台上的骨锯劈向尸体手腕。青铜笔坠地的瞬间,张子航的尸体突然开口:“你在历史课上替我答到的时候,就注定要替我死一次。“

档案袋在这时自动炸开,泛黄的照片如白蝶群起。1942年的考古队合影上,旗袍女子脖颈处的珍珠项链串着九颗人类臼齿,她左手搭着的根本不是祖父肩膀,而是一具无头尸体的断颈。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我的身份证号码,墨迹未干地往下滴落。

冷藏柜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十七具尸体开始同步痉挛。他们喉管裂开的豁口涌出沥青状物质,在空中聚合成旋转的甲骨文旋涡。那些字符在碰撞中不断重组,最终拼凑成巨大的血字倒计时:

【子时三刻往生为祭】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黑色APP推送出一条新提示:【认知污染度71%】。当我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日历时,鲜红的“7月15日“正在渗入瓷砖缝隙——今天不仅是我22岁生日,更是农历的鬼门关大开之日。

“该补全甲骨文了。“周教授递来的青铜刀突然长出血管状纹路,刀柄末端睁开一只浑浊的人眼。第一具尸体在这时爬上了解剖台,他手中的青铜笔尖距离我的太阳穴仅剩一厘米,笔杆上“张子航“的名字正在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我学生证上的钢印编号。

冷藏柜的金属门突然映出骇人画面:我左侧头颅已经白骨化,右眼却呈现诡异的青铜质感。那个“我“正在用甲骨文写下此刻正在发生的场景,而现实中的笔尖已经刺破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