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宗雪落千里,萬物沉寂。
巍巍雲頂,寧霽塵閉關未歸,偏殿靜院暫供他最親近之人歇息。
澹暮踏雪而来,本是为取一枚古丹引作疗伤之用,却在即将跨入院门时——
听见了一段笛声。
那声音很轻,如一缕晨风掠过耳尖,乍听无奇,再听却令人心魂微颤。
音色初起如雪落青松,后转为幽鸣低回,夹杂几分隐忍与荒凉——
不像宗门常用清心曲,也非凡间酒肆俚音,像是某种极难驾驭的魔音,却又干净纯粹得过分。
澹暮脚步微顿。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是天极宗最年轻的神君,生来冷性,修为高绝,向来不近女色、不懂情爱。
这一生唯一的例外,是那个为魔族夺命三进三出魔域的宁霽塵,以及现在——这段他未见其人、先听其音的奇曲。
他没说话,指尖一动,推开院门。
雪光漫進屋中,光影交錯之間,他看見那人倚窗而坐,紫衣染雪,膝上横着一枝雪白骨笛。
她生得极美,美得张扬,像是从风里长出来的毒花,一身肆意不羈的气息。
可她垂眸吹笛时,却意外安静,像是藏起了满身锋芒,只留下一寸幽幽月色。
祝昭昭停笛,抬眼看他。
她眼尾还带着点未散的温软,见到来人,倏地一挑眉,瞬间变脸:
「谁让你进来的?」
澹暮也不说话,只扫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此处是寧霽塵静院,你是何人?」
祝昭昭冷笑一声,把笛子放下,站起身来,一身轻盈却气势十足:「我是他请来照顾洛姀的客人。你呢?堂堂神君连个门都不敲就进来,这天极宗就是你家开的?」
澹暮蹙眉:「你吹的那支曲,是何来历?」
祝昭昭挑眉看他,目光有些挑衅:「怎麼,你听出来了?这不是正规的修心笛曲,我改的。好不好听?」
澹暮盯着她许久,答得极轻:「……不难听。」
祝昭昭一愣,没料到这冰块神君竟会回答这种问题。
她忽然笑了,笑得明媚又带刺:「你是不是也中了我那曲子毒,神魂有点乱?早说啊,我这人医毒都行,不過……治神魂要付出点代价。」
澹暮一贯冷静的目光,在她笑起来的那一刻,稍微动摇了一寸。
——她的声音,是他听过最动心的毒;
——她的人,或许会成为他修道千年来,唯一想破戒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