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袭来的一场急雨,催落了四散在学校里的桂花。
早起迟了,在赶往教室的途中,微雨里的春风夹带着些桂花的暗香,湿漉的石板路和两旁潮黑的泥土上印着黄色的斑点,我顿了顿,便想应是风雨将花骸乱葬在了这将尽的春天里,让其既做一个春末的守墓者,又当一个初夏将至的见证人,可唏嘘的是,这偌大的校园里四季都是有花的,但不知花开花谢的轮回中,又有多少或赞叹或惋惜的过路客,我穿过小道,走上石桥,在轻绵的四月里如此感叹着,然而,草木的新谢代替终究难抵我舒尔焦急的心绪,我松缓的心境终在课程的匆忙里变换,便也无心多想,一股脑地奔教室而去了。
铃响之后,我坐在室友早早占好的后排靠着窗的位置,侧着头,一个人自顾自的发起了呆,我喜欢那随风摇曳的绿叶,看过去是如此使人心安平和,此刻真想一个人跑到空旷的室外贪婪地吮吸着这晨间特有的好空气,张开双手闭上眼去感受那雨点的柔润,但这未免显得做作,往往只可稍做畅想而不能实践。
翻着通篇废话的课本,听着满嘴重点的老师的话,只觉得这可有可无的课堂甚是无聊,玩手机和睡觉都是这种环境的催发结果。从前中学时代以为的大学,到底还是过于美化了,亲身体验后,发现大学也不过是中学压抑的一种弱的延续,不过,放松了的锁链,还是使人感受得到与自由的相近,并而变得轻松不少了,这不免是一个幻想的未来同苦楚的过去所做的一个折中的现实方案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这想那,突然
“陈仲安,摇到你了,这题起来答一下”老师的话语瞬间讲我从思绪翩飞中敲醒,望着PPT上的粗黑字体,我感受到了四周突如其来的视线,这时,我试着将目光投向我的室友求救,却发现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毫无所知,于是只好装作在答题似的,小声嘀咕着,老师叫我大点声也无益于事,我仍然装聋作哑,不理她的言论,这样持续了一会,老师只好作罢,换人答题,我也得幸从这挣扎中顺利逃脱。
吃完午饭,懒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刷视频,一刷到砥砺奋进的旋律,便惭愧于自身堕落的现状,“陈仲安啊陈仲安,你再这样下去,不就是废物一个吗,你忘了入学时的豪言壮志了吗”,但还没来得及忏悔许久,又刷到一个逗人的搞笑视频,于是放声大笑,将刚才的自省抛掷脑后,忘得是一干二净,这跳跃的思想,和醉酒时的李白般无二,不过李白能写出天马行空的诗歌来,我只能划划手,再刷下一个视频。如此反复之后,觉得身心俱疲,就不禁放下手机,呼呼入梦而去了。待到夜阑人静,刷累了视频的我又开始困于沉思中难以入眠,我不由得反思感叹我这一日的颓废,暗自自嘲道“你是要四年都蜗居在寝室不出来吗?人并非要活成一个传奇,但追求自我的过程中岂可如此轻易放弃,你的懒散对得起你曾经的付出与热爱吗?哎,再不济,也应当活的自在,游于现实,放下你的键盘和鼠标吧。”带着对自己的这份嘱托,我在两种思想的碰撞中陷入了睡梦之中。
早上六点五十五分,枕底手机的闹钟将我唤醒,还未睁眼的我伸手去摸了摸手机,本想关闭闹钟再眯一会,突然想到了睡前的心里话,下定决心,“好,就先从吃早餐开始吧”,是的,当代大学生,或者说像我这般的大学生一般都是不吃早餐的,早八也是根据自己的心情与老师的宽容程度选择性的去上。洗簌完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向食堂走去,不过今日的课前时间对比以往显得过于富裕,我不急不忙的买了份牛肉饼和豆浆,合计六块。左手拿着豆浆,右手揣着肉饼,我徐步走向教室的路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悠闲,这与闲暇时间富足却躺在床上玩手机,坐在桌前玩电脑不同,有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如采菊东篱下般的悠闲,我感受着和风带来的舒绵,呼吸着清新宜人的空气,桥上河道旁的绿波轻晃荡漾,一道晨光远远从东方的远空中穿越云层直扑脸上,那一刻忽然觉得,早起原来也并非一件苦差事,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在太阳的渐升中醒亮了光色,欣赏着种类繁多的花木,叫的上名字的却屈指可数,生活上的欠缺在这一刻给予我提醒,以后写文章的话,一定是写什么什么不知名的什么颜色的花如此之类的话,想来也是微微一笑,不过,之后的日子里,这种缺憾定会慢慢弥补。纵使这种惬意令人舒适,可并非是能够带到课堂上的,无聊的课堂一如往日,煎熬的时间总是难以摆脱,但惬意的时光也并非百年难遇,一想到这,也就愈发激起对之后自己的改变的渴望了。
4月23这天的下午是没有课程安排的,我偷得一时闲,便捧了本郁达夫的日记和渡边淳一的樱花树下去图书馆过日子了。虽说对于郁达夫的喜爱无人能及,但从日记里所求的也不是每一言每一字,在缓慢翻阅了那么几篇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找起了他的趣事来,每每找到那句“我的心又被她搅乱了”,就又要笑话一番。渡边淳一的失乐园享誉已久,不过我所初读的确是他的这本樱花树下,日本文人的心境总是令人啧啧称奇,而我所读的众多人中,尤觉得这个渡边淳一的扭曲,这本书我几是读一段就得心里暗自骂几句,读完只觉得作者的虚伪,于是翻到目录前的白页写下了“通篇虚伪,满嘴华言”这八个字,我就这么读着书,一道突兀的人影竟向我走来,等她停下脚步掩着脸目递给我纸条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位来搭讪的人,图书馆这种大学经典场所终归还是有些说法的,连我这般恋爱的铁树竟也遇上了这少有的花开时节了吗?
“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她轻声说道
而我则虽心有暗喜,却又故作矜持的回了句“不好意思”这时我在她身上端详一番,总觉得在哪见过,却又无法言说。
而她竟继续说道“我就加着聊聊天,没别的”
最后我只好掏出手机将自己绿泡泡的二维码晒给她,读了这么会书,这意外的插曲也是扰乱了我先前的节奏,加上之后的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我叫夏然,可以给个备注吗?”
我一面感叹于这个名字的好听,一面发道:“陈仲安”
“好像一个小说男主的名字”她发道
“那个叫陈平安,哈哈哈哈哈,不过确实很像了”随后的互报家门环节得知,她竟是与我同级的大一生,甚至同为经管学院,只不过专业不同。面对这如风而至的陌生情节,我是不知所措的,我琢磨着她的心思并不觉联想起电视和书中的情节,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搭讪,会有一个如何的发展呢?我开始幻想,却又不敢深思,腼腆的我与狂妄的我此时共存于一心,我一会心想,并犯了人生三大错觉之一——这人会不会对我有些意思?但我同时又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片刻的面缘罢了,不可深究,如此轻易就下定结论,又同那视频中所说的普信有何差异?索性放之不管,任凭其自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