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是嚣张锦衣郎

晨曦微露。

一线天光透过窗台,驱散卧房内几分旖旎残余的暖意。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

裴云自幽香中醒来。

睁开眼,身侧是仍在熟睡的美妇人,眉宇间的疲惫诉说着昨夜放纵。

锦被滑落,露出妇人细腻白皙的肩头。

裴云扯过被子,轻轻帮对方盖好。

毫无疑问,这位美妇人是个很棒的女人,各方面来讲都是。

但这位并非他的女人,而是……

此时,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压抑不住的嘶哑怒吼。

“人呢!给我滚出来!”

裴云撇撇嘴:来的还挺是时候。

虽说被人堵在房间,可裴云脸上却不见慌乱。

听着院门被“砰”一声踹开,脚步声直冲卧房而来。

裴云慢条斯理地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飞鱼服,一件件穿戴整齐。

腰牌,佩刀,一一挂好。

他走到铜镜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领,确保没有一丝褶皱。

瞥了眼床上仍在熟睡的倩影,裴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京城的清晨,总是这般无趣,却又时时藏着些“惊喜”。

“吱呀——”

房门被裴云从内拉开,正好将门外之人逼退回去。

出现在裴云面前的是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正是京城户部员外郎,赵正。

赵正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护院,一个个凶神恶煞。

只是在看清裴云后,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嘘。“

裴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大人,小点声。”

他语调轻松,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散漫。

侧了侧头,示意卧房方向。

“夫人昨夜劳累,还在安睡,莫要惊扰了美人清梦。”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直接打脸还要狠,瞬间点燃了赵正所有的理智。

赵正看到裴云这副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手指着裴云,嘴唇哆嗦。

“你……你……”

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可当赵正视线落在裴云身上那套显眼的飞鱼服时,瞳孔骤然收缩。

锦衣卫!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赵正一部分怒火。

女帝座下鹰犬,缇骑四出。

缇骑所到之处,便是女帝亲临!

代天巡狩,先斩后奏!

京城里谁不知道锦衣卫是陛下的鹰犬,是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一把利刃?

可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想到自己头顶那片挥之不去的绿意,想到卧房内还躺着的自家夫人。

赵正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恐惧的扭曲上。

“好!好一个锦衣卫!”

赵正嘶吼出声,唾沫横飞。

“我告诉你,本官在户部虽只是个员外郎,但在京中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我认识兵部侍郎,我与礼部尚书也曾同席饮宴!”

“我倒要看看,你们锦衣卫在天子脚下,是不是真能一手遮天!”

赵正咆哮着,试图以自身人脉威胁裴云。

只是裴云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轻笑,对赵正的威胁充耳不闻。

他甚至侧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院子里的几棵桂花树。

神态悠然,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彻底激怒了赵正。

他转向身后瑟缩的家丁,厉声命令:

“给我上!将这狂徒拿下!出了事,本官担着!”

家丁们面面相觑,握着棍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吹牛皮呢?你担得起吗你就担。

对锦衣卫动手?

谁敢。

那可是直属女帝陛下的暴力机构,对一个锦衣卫动手。

先不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就这罪名可就比殴打朝廷命官还重得多。

“一群废物!”

赵正见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赵大人。”

裴云终于收回了打量桂花树的视线,轻笑着开口,打断了赵正的咆哮。

“何必为难这些拿几两碎银俸禄的下人呢?”

裴云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股子冷意。

“在仙朝,对锦衣卫动手的后果,大人您宦海沉浮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赵正身体僵住。

锦衣卫,代天巡狩,先斩后奏。

别说只是睡了他的女人。

就算当场杀了他,只要事后随便找个“意图谋反”或者“勾结魔道”的由头。

这样都未必有人敢深究。

他那点人脉,在锦衣卫这尊庞然大物面前,根本不够看。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甲叶摩擦,刀鞘轻撞。

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前院。

赵正心中一凛,转头望去。

只见一行十余名身着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

簇拥着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总旗,步入赵府。

为首那总旗,赵正认得!

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张泉!

赵正心中大喜过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张兄弟,你来得正好!”

“快!快拿下此獠!”

“此獠擅闯我府,污我妻室,目无王法!你定要为我做主啊!”

赵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指着裴云,脸上涕泪横流。

他与这位锦衣卫总旗张泉有过几面之缘。

一起喝过几次花酒,也曾送过些好处,算是有几分“交情”。

此刻见到“熟人”,赵正激动得甚至忘了去想:

为何张泉会带着这么多锦衣卫,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门口。

然而,张泉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赵正身上停留片刻。

他领着身后的校尉,径直走到裴云面前。

动作整齐划一,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卑职张泉,参见百户大人!”

“参见百户大人!”

十余名锦衣卫校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低沉而有力,震得庭院中的落叶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百户……大人?

赵正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秀得不像话、刚才还被他指着鼻子骂的年轻人。

裴云……裴百户?!

京城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那个手段狠辣的裴百户!?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赵正只觉得天旋地转。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裴云看都没看地上的赵正一眼,目光落在张泉身上,语气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

“张泉,你迟了半刻钟。”

张泉闻言,脸色骤变,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头垂得更低。

“卑职该死!路上稍有耽搁,请百户大人恕罪!”

裴云摆了摆手,像是浑不在意:“罢了,随口一说。”

可就是这“随口一说”。

那无形的压力却让在场所有锦衣卫校尉都感觉背脊发凉,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位年轻的百户大人,心思难测,威势日重。

谁也不敢真的当他是在“随口一说”。

裴云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裴云这才将目光转向地上失魂落魄的赵正。

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轻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赵大人……”裴云的声音平缓。

“知道我们锦衣卫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门口吗?”

赵正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

“我们锦衣卫,平日也是很忙的,追查魔道踪迹,护卫京畿安全。”

“寻常的官场倾轧、家长里短,我们没兴趣,也不归我们管。”

裴云踱了两步,停在赵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仙朝自有仙朝的规矩,陛下定下的铁律。“

“只要老老实实遵守规矩,安分守己,哪怕你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

裴云意有所指地开口。

“我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坏了规矩!”

“坏了规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正听到这里,仿佛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强撑着辩解。

“下官一直奉公守法,何曾坏过规矩?”

“百户大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莫不是昨夜之事?那也可以是误会!”

听赵正这么说,裴云反而一脸奇怪:

“赵大人,你觉得我和你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能有什么误会?”

其他可能是误会,但这件事还真没有。

裴云就是睡了。

睡的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王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屈辱、愤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裴云不再戏弄赵正,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户部员外郎赵正,暗中勾结魔道‘欢喜禅宗’妖人,泄露我大赢仙朝钱粮、漕运机密,以换取邪门功法与私利。”

“证据确凿,即刻拿下,抄没家产。”

“所有家眷仆役,一并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赵正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这才反应过来,锦衣卫不是因为他捉奸而来,而是……冲着他来的!

“不!不可能!你们血口喷人!”

赵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语无伦次地辩解:

“我是朝廷命官!五品员外郎!”

“没有吏部勘合,没有三法司会审,你们锦衣卫无权直接逮捕我!”

裴云闻言,笑了。

那笑容俊秀,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赵大人,看来你消息不太灵通啊。”

“前些日子,有不开眼的魔教崽子,手伸得太长,妄图染指京城禁地,惹恼了咱们那位女帝陛下。”

裴云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陛下口谕,彻查京城内外,凡与魔道有牵扯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现在的锦衣卫,是‘皇权特许’。”

他走上前,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拍了拍赵正惨白的脸颊。

动作亲昵,眼神却冰冷。

“别说你这区区五品,便是王公贵胄。”

“只要沾了边,咱们锦衣卫也能直接锁了人,送进那诏狱里喝茶。”

“至于证据……”

裴云笑得更灿烂了。

“赵大人放心,进了诏狱,想要什么证据,自然就有什么证据。”

“咱们锦衣卫的规矩,向来是——”

“先进诏狱,再有证据。”

他直起身,不再理会彻底瘫痪、眼神涣散的赵正,对张泉挥了挥手。

“抄家。”

“是!”

张泉起身,一挥手,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立刻散开,冲向府内各处。

哭喊声、求饶声、器物破碎声,很快响成一片。

裴云走到府门前,负手而立,望着门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被两名校尉架起来、如同死狗般的赵正。

慢悠悠地开口,回答了对方之前那个问题:

“赵大人,你问锦衣卫在京城,是不是能一手遮天?”

裴云的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似敬畏,似戏谑,又似理所当然。

“大赢仙朝的天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女帝陛下。”

“而锦衣卫只效忠陛下。”

“即——”

“锦衣卫,与天同在!”

“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