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霜叶标本册

深秋的风裹着桂花香掠过窗台时,苏晚禾正蹲在枫树下捡落叶,指尖忽然被塞进颗剥好的糖炒栗子。沈砚之的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标本夹的牛皮绳:“住院部的张奶奶说,枫叶要挑边缘带锯齿的,像某人咬栗子时的牙印。”他晃了晃手里的枯叶,叶脉间还沾着未干的焦糖色颜料。

他们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去买热红酒,路过街角邮筒时,沈砚之忽然停住脚步。铁皮上斑驳的涂鸦里,隐约能看见“SY+WH 2010”的刻痕——那是他高考前一天,用钥匙尖偷偷刻下的缩写。“当时想,”他用指尖摩挲着锈迹,“如果考去同一座城市,就来补画千纸鹤。”苏晚禾抬头看他,发现阳光穿过他睫毛时,在眼底碎成了金箔。

画室的电炉上煨着梨汤,薛定谔趴在暖气片上,爪子边散落着几片压平的银杏叶。沈砚之正在给新绘本贴标本,书脊处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那是她大二时写的情书,末尾画着歪歪扭扭的千纸鹤,旁边批注着“解剖学笔记比这工整十倍”。“这里该加道会发烫的折痕。”苏晚禾用棉签蘸着枫叶汁,在纸鹤翅膀上点出心形晕染,“像你第一次牵我手时,掌心烫到能烙熟糖炒栗子。”

深夜整理旧物时,苏晚禾在衣柜深处翻出个布包。里面装着三十七片霜叶标本,每片叶脉间都用极细的钢笔字写着日期:2011年的写着“她把枫叶夹在《飞鸟集》第42页”,2017年的沾着她打翻的红茶渍,最新的那片边缘卷着金,叶脉间嵌着细小的银粉——“是你昨天调的‘暮色熔金’颜料。”沈砚之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蹭过她发顶,“每次给叶子上色时,都觉得在给你的眼睛描金边。”

凌晨两点,月光把梧桐树影投在草坪上,像幅被揉皱的水墨画。沈砚之忽然拉着她冲进植物园,霜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给你看个秘密。”他打开温室角落的标本柜,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层玻璃皿,每层都躺着不同形态的霜花:有的像蕨类植物,有的如蛛网般剔透,最下层的那朵中心嵌着极小的玫瑰干花——“去年你送我的生日花束掉的花瓣,被霜冻成了水晶。”

她对着月光举起玻璃皿,霜花在指尖透出淡紫色的光,像被封印的晨露。“怎么收集的?”她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小水珠,沈砚之忽然从白大褂内袋掏出个微型温度计:“每天凌晨三点来测温室湿度,等了整整二十天才等到霜花落在花瓣上。”仪器表带还缠着她织围巾时剩下的酒红色毛线,末端打了个蝴蝶结。

回到卧室,床头的玻璃樽里多了只霜叶纸鹤。鹤翼上用霜花水混着银粉写着:“第十场霜降的第11片霜叶,记录你呵气时白雾漫过睫毛的弧度,像给秋天蒙了层磨砂玻璃。”沈砚之替她掖好毛毯,窗外的枫树枝桠轻晃,她听见他指尖摩挲着霜叶标本,轻声说:“其实秋天最锋利的标本,是你踩碎枯叶时‘咔嚓’声里,漏出来的半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