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自我反省

夕阳染红了山巅，血腥味在空气中凝滞不散。赵爽被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抬下高地，每一步都伴随着担架的晃动，引发他胸口剧烈的疼痛。军医营地一片忙乱，伤兵的哀嚎此起彼伏。

快！抬到主将营帐！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火光摇曳，映照着军医们凝重的脸。他们迅速剪开赵爽染血的衣甲，露出那支触目惊心的弩箭，深深地插在左胸，离心脏只有咫尺之遥。

失血过多，伤口太深……一名老军医探了探赵爽微弱的脉搏，连连摇头，眼中尽是无奈。这等伤势，在战场上几乎等同于死刑。

赵爽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一个冰冷刺骨的深渊，身体像被无数刀刃切割，痛彻心扉。前世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那些熟悉却又遥远的画面与今生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

他看到了倒在冲锋路上的血鹰营士兵，他们年轻、鲜活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最终化为一滩滩模糊的血肉。听到了他们临死前的嘶吼和哀嚎，看到了小六用身体替他挡下长矛时，眼中不甘与决别的光芒。

痛！不止是身体的痛，更是灵魂深处的拷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死？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为了改写冰冷的史书？为了那虚无縹緲的『大秦强盛』？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野心，看到了对力量和权力的渴望。然而，当这些野心建立在无数鲜活生命的消逝之上时，它们显得如此苍白和残酷。他曾以为自己能用现代知识改变历史的走向，避免那些已知的悲剧。但此刻，他却亲手制造了新的悲剧，让这些追随他的士兵，提前迎来了他们的终點。

我究竟在做什么？这一切值得吗？自责和迷茫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神。他感觉疲惫至极，想要就此沉沦，结束这场荒诞的穿越，结束这场血腥的游戏。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他仿佛听到了杨虎和张虎焦急的呼唤，看到了他们浴血奋战、死战不退的身影。想到了那些还活着的血鹰营兄弟，他们信任的眼神，他们将生命托付给自己的决绝。

還有……那个遥远的目标。改变大秦注定的灭亡，建立一个真正能福泽万民的国度。那个目标，虽然此刻被鲜血染红，却依然闪烁着微光。

不！不能放弃！

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近乎熄灭的生命之光。他要活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为了那些还活着的兄弟，为了那个还未实现的目标！

他感觉到身体深处涌出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顽强地抵抗着死亡的侵袭。

营帐外，杨虎和张虎浑身是血，静静地坐在地上，像是两尊石雕。他们没有进去打扰军医，只是默默地守候着。残存的血鹰营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眼神茫然，有的低声啜泣，有的只是沉默地擦拭着武器。杨虎和张虎没有多说，只是用眼神约束着他们，维持着这支残破部队最后的尊嚴和秩序。

主將……一定能撑过去。张虎声音沙哑地说，眼神紧紧盯着营帐。

杨虎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他们跟随赵爽以来，见证了他一个又一个奇迹。但这一次，伤势太重了，重得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消息很快传到了秦军大营。王翦听闻赵爽重伤的消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迅速下令：传令军医，将最好的药材，最精通外伤的医者，立刻送到前线营地！不惜一切代价，救活赵爽！

他当然知道赵爽的价值，不仅仅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年轻将领，更是秦王亲自看重的未来。这场仗，虽然高地拿下了，但如果赵爽死了，那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王翦派来的军医带来了秦国最好的伤药和金创药。他们在赵爽的营帐里忙碌了一夜，小心翼翼地扩大伤口，寻找那支深入血肉的弩箭。手术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可能引发大出血，危及生命。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袍，火光映照着他们紧张的神情。

赵爽那异于常人的强悍体魄，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超强的恢复能力和对疼痛的耐受力，让他挺过了这场没有麻醉的生死手术。虽然意识模糊，但他体内的生命力却像野草般顽强生长。

时间一天天过去，赵爽依然昏迷不醒。杨虎和张虎寸步不离地守在营帐外，脸上的焦虑越来越浓。

直到第三天黎明，帐内的军医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动了！手指动了！

杨虎和张虎猛地冲进营帐，看到赵爽苍白如纸的脸上，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一根手指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动作，但在他们眼中，却如同看到了最耀眼的光芒。

主將！杨虎和张虎跪倒在榻前，声音哽咽。

赵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然而，他依然虚弱不堪，胸口的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这场濒死体验，像一把尖刀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将如何面对这场惨烈的胜利？如何面对近乎全灭的血鹰营？又将如何重新审视自己的道路和目标？

高地上的风依旧冰冷，但残阳已去，黎明的光芒正缓缓洒落，预示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