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献殷勤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志玲便醒了。

她只觉得浑身酸软，脑袋还有些沉，但比起昨日那种天旋地转、人事不省的状况，已然好了许多。

她没有立刻起身，依旧躺在炕上，只是微微侧过头，耳朵却捕捉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不多时，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娟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今日的李娟，脸上依旧堆满了笑，那笑容比昨日还要殷勤几分。

“娘，您醒啦！可算是大好了！”她将碗放在炕边的小破桌上，凑到王志玲跟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我给您熬了粥，您趁热喝点儿。”

王志玲掀开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粥。

比起昨日那清汤寡水、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今天的粥明显稠了一些，还带着点米香味。

看来，这“经济作物”的诱惑，着实不小。

李娟见王志玲看着粥，以为她满意，连忙拿起勺子，就要喂她：“娘，我喂您。”

“不用。”王志玲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娟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将碗放下，挨着炕沿坐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似不经意地开口：“娘，刘队长昨天说的那事儿，您看……咱们家那块自留地，是不是也能种点啥？您有经验，给拿个主意呗？”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志玲的脸色，那点小心思，简直写在了脸上。

王志玲还没开口，王建业也从外面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眼神里却和李娟一样，闪烁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渴望。

“娘……那个……”王建业吞吞吐吐的，显然是受了李娟的唆使，“刘队长说的……经济作物……您看咱们家……是不是还是把种子拿出来种呢？”

他每说一个字，都偷偷瞟一眼王志玲，生怕惹她不快。

王志玲将这两个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她知道，是时候了。

王志玲缓缓地撑起身子，靠在炕头的旧被褥上，动作有些吃力，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满怀期待的儿女，慢慢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想种？可以。”

短短四个字，像是一道甘泉，瞬间滋润了李娟和王建业焦渴的心田。

两人眼睛倏地一亮，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追问：

“娘，您有办法？”

“您是不是知道种啥能赚钱？”

那股子急切劲儿，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地里刨出金元宝来。

王志玲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抬手指了指窗外，院子里那片巴掌大的自留地：“那片地，前些日子都已经翻好了。要种，就种那里。”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也沉了几分：“但是，种地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而且，我这身子骨，你们也瞧见了，还没好利索，许多事情，我是做不了的。”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王建业，又落在李娟脸上，那份审视，让两人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

“这片地，将来不管种出什么，是麦子也好，是金子也罢，赚了钱，都算家里的，用来过日子。”

这话一出，李娟和王建业脸上的喜色更浓，连连点头。

“但是，”王志玲加重了语气，那双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所有的事情，都得听我的安排！我说怎么种，就得怎么种！我说什么时候干活，就得什么时候干活！”

“地里的活计，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能少！还有……”她偏过头，看向缩在门后墙角，一直不敢出声的王建刚，“建刚，也得给我出力！”

王建刚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王志玲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谁要是敢给我偷奸耍滑，或者阳奉阴违，背地里打小算盘……”

她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再次从王建业和李娟脸上刮过，最后，冰冷地停留在王建刚那张惨白的小脸上。

“……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片地，是我的！种子，是我的！主意，也是我的！”

“你们要是想跟着沾点光，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把力气给我老老实实地使出来！”

“做不到，”王志玲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就趁早给我滚蛋！别想着从这地里捞到一分一毫的好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彻底浇灭了李娟和王建业心中那些想要撇开王志玲、自己独吞好处的龌龊念头。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病怏怏的老虔婆，竟然会如此直白，条件还这般苛刻！

这哪里是让他们帮忙？分明就是把他们当成了长工使唤！

李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心里头又气又急。

这老不死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了？

王建业也是一脸的错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王志玲那不容置疑的气势给压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和犹豫。

可转念一想，刘队长说得清清楚楚，种经济作物，生产队高价收购，要是种出药材，还有额外奖励！

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万一这老虔婆手里真有什么金贵的种子，能种出大钱来呢？

富贵险中求！

想到这里，那点不甘心，渐渐被更大的贪欲所取代。

李娟咬了咬牙，率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我们肯定听您的安排……”

王建业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娘，您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最好如此。”王志玲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闭上眼睛，一副需要休养的模样。

李娟和王建业见状，也不敢再多打扰，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悻悻地退出了东厢房。

他们原本打算着，趁王志玲病着，把种子弄到手，再把地里的事情全权包揽过来。

没想到，这老虔婆清醒得很，三言两语就把主动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王志玲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两个贪心的东西，还想跟她耍心眼？嫩了点！

既然送上门来当牛做马，她岂有不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