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示以必死

冰冷的河水如此刺骨。

即使隔着粗麻布的衣裤。

卢深也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都在渗着寒气。

他咬着牙,浑身因寒冷而不断发抖。

将一根削尖的木桩奋力往河床的淤泥里插入。

身边是,两百个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

在齐脖深的水中艰难地工作。

为了避免被冲走。

他们之间用绳子互相接连绑缠。

绳子的头则绑在河流旁的大树上。

“大人!这河流里!木桩根本立不住!”一个士兵呛了几口水,带着哭腔喊道。

话音未落。

他刚刚砸下去的木桩就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他试图追回,被旁边的士兵拉回。

在这种水流里去追,只会和树桩一起被冲走。

卢深没有回头,只是闷哼一声,用肩膀死死抵住自己面前的木桩。

另一只手,一次又一次按下木桩顶部。

“继续!”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士兵们面面相觑,疲惫和绝望清晰地写在他们脸上。

他们已经劳作一日一夜,而没有休息了。

卢深停下动作,冰冷的河水没过他的双肩。

他缓缓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疲惫绝望的士兵。

他也很累。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重新扛起一包石头装满的大包。

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河流预定位置。

将他放下。

然后再继续重复着步骤。

沉默的劳作,孤独而执拗。

士兵们看着卢深坚毅的劳作,看着他被河水浸泡得发白的皮肤。

他们不再沉默,只是咬紧牙关。

学着卢深的样子。

继续堵塞这该死的河流!

——

“波隆大人,我们要去哪里?”一个略显生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波隆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

看向五个骑着矮马的苏莱曼士兵。

他们被指派跟随波隆,听从他的指令,所以叫波隆大人。

虽然他们都被波隆狠狠殴打过,但现在他们都被波隆折服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杀掉一个野人族长,还能够全身而退。

但眼前这个男人做到了。

“我们还有别的任务。”波隆干笑一声,试图以苏莱曼的名义蒙混过关。

“我们必须支援苏莱曼大人!”其中一个骑手沉声说道,并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波隆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几个人怎么跟白痴一样,他试图晓之以理。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懂吗!懂吗!”他压低声音怒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身后五名骑手脸上了。

他缓了缓,压低声音到:“我们的任务就是吸引野人到指定地点!接下来就是苏莱曼自己的事了!我们已经完成了!”

另一个骑手摇了摇头面不改色的回应到:“苏莱曼大人只有一百多人!如何坚守!我们必须赶过去!”

“我在给你们机会活下去!”波隆有些气急败坏终于说出实话“现在回去哪里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赢了!我们回去!”

“如果他死了!我们回家!”

骑手们陷入沉默。

他们知道波隆说的没有错。

任务已经完成。

事后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们。

而且他们已经挣了很多钱了。

“不!”托曼勒住马,大声怒吼“我们不能抛下苏莱曼大人!”

波隆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盯着这个年轻的士兵。

手按在剑柄上。

托曼看到了波隆的动作,但没有丝毫畏惧:“你不用吓唬我!波隆大人!”

“这里所有人都能走!但你走不了!”

“苏莱曼大人已经将你的名字和画像交给了离开的河间地难民!”

“并且交代好了!一旦你逃走!马上七国就会挂满你的悬赏令!”

“一千银鹿的悬赏令!”

波隆:.............

波隆的脸僵住了,手从剑柄上放下。

托曼看到动作,内心长疏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根本没有这件事,他是在欺诈波隆。

随后他又看向其他四个骑手兄弟:“你们!你们逃得掉吗!”

“一旦苏莱曼大人战死!深谷城失手!”

“要么战死!要么改名换姓从此消失在世间!”

“从此再也不能见自己的家人!”

“否则你和你们的家人全部会被吊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

波隆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榨干一般。

何德何能,我踏马竟然值一千银鹿!

最终,他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妈的!”波隆看着托曼咒骂了一声。

他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矮马嘶鸣一声,调转了方向。

其他五人沉默的跟上。

——

说实话,苏莱曼有些没有想到。

波隆竟然没有跑路,而是带人回来了。

他以为波隆最好也就是带着五个骑手在外面游荡。

等待战斗结束。

再决定怎么办。

但现在他没有功夫去问什么情况了。

苏莱曼站在河谷一个高坡修建的木寨上。

眺望着远方。

他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高山氏族野人的战吼声。

离营寨越来越近。

“苏莱曼大人,他们来了!”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岗,脸上带着惊惶和一丝恐惧。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而野人有四五百人。

这与之前的战斗都不同。

这一次野人有绝对的力量。

金子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他的意义。

他们没有信心能够活下去。

苏莱曼拔出腰间的密尔长剑,回望士兵们。

营寨的氛围有些绝望。

他们这次可能回不了家了。

任何话语都失去了它的意义。

所以。

苏莱曼什么也没有说。

它走向自己的战马,那匹跟随他多日的白色战马。

士兵们沉默的看向他。

贵族怎么会将自己置于必死呢。

他们都认为苏莱曼大人恐怕要骑上他的战马抛下他们逃走了。

苏莱曼看向这匹雷蒙戴瑞领主赠与的白色战马。

白马正因为惊吓和劳累而瑟瑟发抖。

苏莱曼轻轻抚摸着战马的脖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匹战马陪了自己很长时间。

是匹温顺的好马。

白马感受着主人的抚摸,将头偏向他的主人。

苏莱曼紧紧抓着白马的鬓毛,深深的叹了口气。

随后向后退了两步。

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剑,一剑斩下。

噗嗤!

温热的马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苏莱曼的衣甲。

白色战马发出一声哀鸣,重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示以必死!唯此而已!

苏莱曼将带血的长剑插在地上。

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马血。

环视震惊的士兵。

“我与诸位同生共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劳斯林默默的拔出长剑,走向自己的战马。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年轻的贵族,看着他身上溅满全身的马血。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们胸中涌动。

波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觉得苏莱曼是真的疯了。

杀马就意味着苏莱曼已经做好了与士兵们共存亡的准备。

没有战马,便再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妈的,真是个疯子!”波隆低声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