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结在垂丝海棠的花瓣上，折射出冷冽的银光。萧辰任由叶雨菲拽着穿过九曲回廊，绣着并蒂莲的嫁衣扫过青石砖，发出窸窣轻响。少女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映得她眼波流转，似藏着漫天星辰：“辰哥哥，你看！”她指着远处荷塘，月光碎银般洒在水面，睡莲在夜风中舒展花瓣，宛如沉睡的美人。
萧辰刚要开口，忽然瞳孔骤缩。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飘来，假山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他猛地捂住叶雨菲的嘴，将她拽到月洞门阴影处。少女瞪大杏眼，睫毛扫过他掌心，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传来，却压不住他剧烈的心跳声。
“天剑试炼后，便将萧辰献给暗影阁。”苍老的嗓音裹着阴鸷，惊得萧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话的是叶家三长老，那把常年拄着的紫檀木拐杖此刻正有节奏地敲击地面，每一下都似敲在他心尖上。“此子身怀混沌剑气，若能献给阁主炼制成器，我叶家定能称霸武林！”另一个声音接话，萧辰认出是大长老的侄子，半月前还曾邀他共饮的笑面虎。
叶雨菲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温热的液体顺着萧辰手腕滑落。他低头，看见少女咬着下唇，鲜血从齿间溢出，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坠落。月光为她的嫁衣镀上银边，本该是最动人的景致，此刻却像是不祥的谶语。
“辰哥哥的剑气，是受了诅咒的。”叶雨菲突然在他掌心写下字迹，指尖的血晕开，在月光下宛如暗红的符咒。萧辰浑身发冷，想起幼年时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若有朝一日混沌剑气失控，便自断经脉……”而此刻，那些蛰伏在经脉中的狂暴力量，正随着愤怒翻涌咆哮。
假山后的密谋还在继续。“那丫头怎么办？”有人提及叶雨菲，萧辰感觉怀中的少女瞬间僵硬。“雨菲是叶家联姻的棋子，自然要物尽其用。”大长老冷笑，“听闻玄冰宫少主对她垂涎已久……”话音未落，萧辰腰间的青璇玉佩突然发烫，混沌剑气冲破他强行压制的封印，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剧痛从丹田炸开，萧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叶雨菲慌忙扶住他，发间的步摇坠入草丛，珍珠散落在地，如同她破碎的心意。“辰哥哥，你撑住！”少女撕下裙摆为他包扎渗血的掌心，却不知这血珠落在地上，竟腐蚀出焦黑的孔洞——混沌剑气已开始吞噬他的生机。
就在此时，假山后传来脚步声。叶雨菲脸色煞白，突然将萧辰推进荷塘。冰凉的池水漫过头顶的瞬间，他听见少女清脆的笑声：“三伯！我在找丢失的步摇呢！”月光穿透水面，映出她强装镇定的面容，以及悄悄指向西北角的手势。
萧辰在水底潜游，胸口的灼痛与刺骨的寒意交织。当他从荷花丛中探出头时，正看见叶雨菲被大长老的侄子抓住手腕。“堂妹这是要藏什么人？”那人的目光扫过荷塘，萧辰屏住呼吸，任由水草缠住四肢。混沌剑气在体内肆虐，他却不得不强行运转心法，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不过是只野猫罢了！”叶雨菲突然扬手给了对方一巴掌，珠翠相撞的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柳树上的寒鸦。趁着众人慌乱，她转身朝萧辰比划了个“走”的手势，转身时嫁衣的广袖扫过假山，几片鲛珠残片悄然滑落——正是他昨夜在叶老夫人处发现的东西。
萧辰咬着牙游向岸边，每挪动一寸都似有万千钢针在经脉中穿梭。当他终于爬上土坡时，看见叶雨菲被众人押着往主院走去，少女回头望向他的方向，眼中满是决绝。而她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红绳，绳结上挂着的，竟是他幼年时送给她的平安符。
深夜，萧辰蜷缩在柴房角落，混沌剑气如毒蛇般啃噬着内脏。青璇玉佩在怀中发烫，映得他苍白的脸泛起诡异的红光。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强撑着摸向枕边的软剑，却听见熟悉的声音：“辰哥哥，是我。”
叶雨菲闪身而入，发髻凌乱，脸上带着未愈的掌印。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颗泛着幽蓝光芒的丹药：“这是用百年玄冰草炼制的镇气丹，能暂时压制剑气。”萧辰摇头避开：“你为何要冒险救我？他们会把你……”
“因为我记得！”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八岁那年，你为了帮我捡风筝，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十二岁时，你把唯一的护心镜给我挡暗器；去年生辰，你说……”她的声音哽咽，“你说要带我去看东海日出。”
萧辰喉间发紧，混沌剑气竟因这温暖的触碰稍稍平息。他这才发现，叶雨菲藏在袖中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三道鞭痕——是今早他在叶明远书房看到的那根九节钢鞭留下的。“他们逼我指认你是奸细。”少女笑着擦拭眼泪，“可我怎么舍得呢？”
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已至。叶雨菲将一卷泛黄的图纸塞进他怀里：“这是暗影阁的布防图，还有……”她咬了咬牙，“我听到他们说，天剑试炼的剑冢里，藏着能彻底解封混沌剑气的钥匙。但那是个陷阱，你千万不能……”
话音未落，柴房外突然亮起火把。“抓住萧辰！”叶明远的声音带着杀意。萧辰猛地将叶雨菲推出柴房：“走！别管我！”混沌剑气彻底失控，他挥剑劈开屋顶，冲天而起的剑气如游龙般撕碎夜幕。在漫天剑气中，他听见叶雨菲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听见叶家长老们兴奋的嚎叫：“看！他的剑气果然暴走了！快通知暗影阁！”
残月高悬，萧辰在剑气风暴中坠落。混沌之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却始终有一缕温热的气息护住心脉——那是叶雨菲喂他服下的丹药，也是她留在他掌心的温度。落地时，他摸到怀中的图纸，展开的瞬间，月光照亮图纸角落的小字：“辰哥哥，活下去。”
而此刻的叶家祖宅，叶雨菲被铁链锁在祠堂内。她望着窗外呼啸的剑气，悄悄握紧藏在袖中的平安符。大长老的侄子狞笑着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萧辰逃去哪了？”少女突然仰头大笑，鲜血从嘴角溢出：“你们永远得不到混沌剑气！因为……”她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水喷在对方脸上，“他是天选之人！”
祠堂外，暴雨倾盆而下。萧辰在泥泞中挣扎着起身，青璇玉佩与怀中的图纸同时发出耀眼光芒。远处，暗影阁的黑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而他的混沌剑气，正与这黑暗的势力产生诡异的共鸣。一场关乎武林存亡的对决，在这充满背叛与深情的夜晚，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