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号的舱门在无声中滑开,林夏的靴子踏上银之圣殿的地面时,金属地板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她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激起细小的银色浪花,仿佛整座圣殿都是某种液态金属构成的活物。
“保持警惕。“林夏低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球形空间中产生诡异的回声。她的左眼星云急速旋转,扫描着周围环境。那些墙壁上浮现的人脸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眼珠,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诉说着被囚禁的痛苦。
陆川紧随其后,他新生的星云右眼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生命扫描显示只有一个人形信号,“他盯着手腕上的探测器,“就在水晶柱那里。“
林夏向中央的水晶柱走去,心跳越来越快。随着距离缩短,禁锢在水晶中的身影逐渐清晰——那确实是她的母亲,但与她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母亲左半身呈现出与她相似的星云化状态,右半身却被纯粹的熵噬金属包裹,那些银色物质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
最令人不安的是,母亲的头部被一个半透明的银色罩子覆盖,数十条细如发丝的导管插入她的太阳穴,不断有数据流般的亮光在其中流动。
“妈...妈?“林夏的声音颤抖着,童年时那个温柔坚强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半机械化的存在重叠在一起,让她胃部绞痛。
水晶柱中的女人缓缓抬头,当她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时,右眼的金属部分突然亮起刺目的银光,而左眼的星云则温柔地脉动着。
“小夏...“母亲的声音通过某种传声系统扩散开来,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带着电子合成般的质感,“你终于来了。“
林夏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被陆川拉住。“等等,“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太容易了。圣殿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防御?“
母亲——或者说那个酷似母亲的存在——露出了悲伤的微笑。“因为你们是被邀请来的,孩子。“她的目光转向陆川,“特别是你,陆川。叶凛为你骄傲。“
听到已故战友的名字,陆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认识叶凛?“
“当然,“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些电子杂音消失了,“他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林夏感到一阵眩晕,这个信息像重锤般击中她。“什么意思?“
水晶柱表面突然变得透明,内部浮现出全息投影。画面中显示着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场景,年轻的母亲——那时她的身体还完全是人类——正在操作某种基因编辑设备。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个胚胎,其中一个特别标注着“叶凛-α“。
“星瞳族本就是熵噬者为创造完美容器而培育的种族,“母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所有人都是活体实验品。“
投影画面切换,展示出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实验记录。不同年龄段的星瞳族人被置于极端环境下测试他们的承受能力;有些人的身体被强行植入暗物质;还有一些被送入特制的“进化舱“,经历残酷的基因重组。
林夏在其中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被浸泡在一个发着蓝光的液体舱中,身上连接着数十条管线。
“当年我带着你逃离,就是为了打破这个轮回。“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水晶柱内的液体开始沸腾,“但我犯了个错误——我以为只要远离圣殿就能摆脱命运,却没意识到真正的枷锁在我们的基因里。“
陆川突然指向投影中新出现的一组数据:“这是什么?'收割协议'?“
画面切换到一个星图,十二个星系被标记为红色,旁边标注着倒计时。最近的三个已经显示“完成“状态。
“每隔七千年,“母亲解释道,“熵噬者就会启动一次收割。选取十二个文明,用星瞳族人的身体作为媒介,将整个星系转化为纯粹能量。“她的目光变得痛苦,“而这一次...你就是他们选定的'主祭者',小夏。“
林夏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右手的金属纹路像活物般蠕动。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那些幽灵战舰...上面的船员...“
“是上一次收割的残留物。“母亲确认了她的猜测,“被部分同化的星瞳族人,既是执行者也是祭品。“
就在这时,林夏体内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第八节点不受控制地激活,开始疯狂吸收圣殿中的能量。她痛苦地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右手完全金属化,指尖延伸出与母亲身上相同的银色导管。
“开始了...“母亲的声音中带着绝望的认命,“圣殿在唤醒你体内的收割协议。“
陆川试图扶起林夏,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整个球形空间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墙壁上的人脸同时发出无声的尖叫。地面开始震动,某种巨大的机械结构正在圣殿深处启动。
“没有多少时间了,“母亲急促地说,“听着,小夏。你是唯一的'双生体',能够同时承载星瞳之力与熵噬能量而不崩溃。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在找你。“
水晶柱突然出现裂缝,母亲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但她仍坚持说着:“圣殿深处有个培育室...那里有...所有失败品...你必须...亲眼看看...“
林夏挣扎着站起来,体内的能量风暴让她视线模糊。她跌跌撞撞地走向水晶柱,金属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当她的手指接触到柱体表面时,一连串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她看到母亲在实验室里偷偷修改基因序列;看到年幼的叶凛被强行植入某种银色芯片;看到无数个自己在培养舱中痛苦挣扎,最后化为灰烬...
“走!“母亲突然大喊,“去培育室!那里有...答案...“
水晶柱轰然碎裂,银色液体喷涌而出。母亲的身体开始迅速解体,但她用最后的力量指向地面——那里打开了一条通往圣殿深处的通道。
林夏想要冲上前,却被陆川死死拉住。“她说的对!“他在她耳边大喊,“我们必须下去!“
就在他们跳入通道的瞬间,整个球形空间坍塌了。林夏最后看到的,是母亲解脱般的微笑,和无声说出的三个字:“原谅我。“
通道像某种生物的食道般蠕动着,将他们送往圣殿深处。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林夏感到体内的能量仍在暴走,但某种新的认知也在形成——关于她真正的起源,关于星瞳族的宿命,关于那个被刻意隐藏的、可能改变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