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神的低语

天光渐亮，光芒洒落大地。

丁鸿快步穿过漆黑的森林，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不明白为何如此不安。

那个梦境中模糊的红色身影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该死...”

他用力摇头，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终于，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半球形的合金舱。

这是星际移民时代遗留下来的防辐射避难所，现在成为他们同盟会的地下据点。

丁鸿站在锈蚀的金属闸门前，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总算回来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进去，灌下一管营养餐，然后瘫在角落里好好睡一觉。

但他不知道的是。

有双眼睛正透过他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方夜安看着同盟会基地的外貌，想起来在丁鸿的记忆碎片里提到过。

每一个监狱星的前身都是曾经居住过人的资源星。

只不过。

当资源被开采殆尽后，它们就被废弃了。

后来星际联邦废物利用，将这些废弃星球改造成了流放重刑犯的监狱星。

而且，因为监狱星内的资源都所剩无几了。

星际联邦也不会担心重刑犯们用用剩余的资源翻起什么风浪。

方夜安笑道：

“估计星际联邦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出现我这么一号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展新文明。”

咚咚咚——

丁鸿敲了敲闸门。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液压装置启动的声音。

然后，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光头大汉，长相凶神恶煞，脸上纹了一个赤色的蝎子。

这形象很符合方夜安对于重刑犯的印象。

“操，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光头骂了一句，粗壮的手臂环抱在胸前。

“新货呢？”

新货就是他们同盟会对于联邦押送船送来的人的称呼。

这星球的物资少，如果不是特别有能力，他们不会吸纳进同盟会。

“毛都没见着，怕是让别人截胡了。”

说完这话，丁鸿还担心的问了一句。

“老大呢？”

光头突然咧嘴，黄牙间漏出腥臭的热气：“联邦刚空投完补给，老大带人去抢了。”

监狱星里面的犯人，有的时候会出售给大型药物公司作为实验材料。

所以，为了保证一定的存活数量，星际联邦会定期投发一定的物资。

但这物资量不多，散落各处、想要拿到就得出去抢。

听完这话，丁鸿就放心了。

老大不在，就暂时不会因为新货的问题挨骂、挨打了。

丁鸿侧身挤过光头壮汉，走进据点内部的公共区域。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几盏频闪的应急灯滋滋作响。

空气中还弥漫着劣质机油、汗臭和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公共区域的合金墙面上布满各种脏话和颜色动作的涂鸦。

几十个同盟会成员散落在各处。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重刑犯特有的凶戾气息。

有人靠在墙边，正在往机械臂内灌注某种暗红色液体。

还有人一大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两一组，做着晨练运动。

但周围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摸样。

这让方夜安大开眼界了。

但他对于这些人没有任何的歧视和鄙夷，只有一种看宠物的眼神。

毕竟。

这些人以后都是他文明特殊能量的“提供者”。

丁鸿径直走向角落里一台锈迹斑斑的“营养液分配器”。

它歪斜地靠在墙边，外壳上布满了凹痕、划痕和干涸的褐色污渍。

看的出来有些年岁了。

方夜安估计这台机器比自己的年龄可能都要大。

丁鸿从旁边的箱子内捞出一支空试管。

金属管壁上还留着上次使用时没擦干净的营养液残渣。

但方夜安看着那颜色，总觉得更像是另一种果冻状的不明物质。

毕竟看着这空试管的大小，也不是不可能。

丁鸿可能也是知道有这种可能，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他没有再换一个试管。

他按下开关。

等了半分钟。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从出液口缓缓渗出。

丁鸿赶紧用试管接住，闭着眼睛，痛苦的一饮而尽。

「检测到特殊能量：高纯度精神能量」

「来源：目标“丁鸿”的极端恶心情绪」

方夜安挑了挑眉毛。

不知道这玩意墨绿色液体的液体到底有多恶心，才会让丁鸿生成特殊能量。

他可以同步丁鸿的感受。

但是他拒绝。

而且方夜安暗自庆幸，伴随自己穿越的还有游戏里的“文明之种”。

否则，他最好的下场，就是被活着带到这个同盟会。

但刚刚听到那“新货”的词汇，和现在的所见所闻。

在这里，一个没有价值的普通人，下场恐怕比屠宰场的牲畜还要凄惨。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这里，底层成员只能靠劣质营养液勉强果腹。

而那些高层干部享用的却是新鲜的肉食。

至于这些肉的来源，丁鸿可太清楚了。

他现在就在担心。

如果等老大回来时发现自己没带回“新货”，等待他的下场是什么。

说不定就会被当成“新货“处理掉。

毕竟，同盟会不需要没有能力的成员。

将空试管扔回箱子。

丁鸿带着自己的忧虑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内。

他的寝室很小，只有几平方。

蜷缩在仅容翻身的地铺上，门外是各种激烈的运动声音。

他盯着房顶霉斑，那些褐黑色菌丝正在扭曲成梦里赤红的身影。

“见鬼，怎么又是这个。”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要不然怎么老是出现幻觉。

这样想着丁鸿眼里出现了愤怒的情绪。

“不就是杀了几个贱民吗？那些人竟然把我扔到了这种地方。”

“等我出去......等我出去......”

说着，他就沮丧了起来。

看了看自己镣铐上面的金属环。

「囚犯编号：XT-8570」

「流放地点：879号监狱星」

「剩余刑期：120年12天8小时」

他的刑期还有一百多年。

可能等他死在这里，刑期都还没结束。

“可恶，我本来应该拿到'阿瑞斯星环艺术奖'的。”

阿瑞斯星环艺术奖是丁鸿所属星系的新人荣誉最高奖。

几百年间，每一位得主都成为了星系级艺术大佬。

可以说是个含金量十足的奖项。

丁鸿离它曾只有一步之遥。

可现在？

他蜷缩在这间不足四平米的囚笼里，靠着那该死又恶心的营养液苟活。

他不甘心。

“不甘心吗？”

某个声音，某种存在，某种超越人类听觉频段的低语，在他颅骨内响起。

那是方夜安的声音。

但在丁鸿的耳朵里，却像是某种混沌的神谕。

“你有超越凡人的天赋。”

“你不该在这里腐烂。”

“做些什么。”

做什么？

丁鸿会的只有绘画。

那么就画！

画什么呢？

梦境中那道血红色的身影骤然浮现，扭曲、蠕动、不可名状，却又带着某种亵渎的神性。

恐惧与狂热油然而生。

丁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画出来。

画出来。

画出来。

将那个血红色的身影画出来。

他要证明自己。

他丁鸿不是等死重刑犯，而是艺术先驱，是伟大的绘画者，是未来美学的编纂人！

「检测到特殊能量：高纯度精神能量」

「来源：目标“丁鸿”的极端狂热情绪」

下一刻。

丁鸿从床铺弹起，踢翻了角落里的颜料罐。

这些是为同盟会的人绘制低俗涂鸦剩下的颜料。

但那些低俗的东西在丁鸿的认知里，根本就不是艺术。

这一次，他要画自己的艺术。

他抱起颜料罐，推开门。

外面的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中。

没人注意丁鸿，或者说，没人认为他值得注意。

丁鸿停在一面合金墙前，颤抖的手指拧开颜料罐。

“都看着吧，我的艺术。”

然后。

他开始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