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镜像之谜

晨光穿透云层，为祭坛镀上一层金边。苏瑾站在水池边，低头凝视自己的倒影。水面平静如镜，映出的却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眼睛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恢复琥珀色，仿佛两个灵魂仍在体内争夺主导权。

“苏瑾？”萧景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她转身，看见他胸前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但仍有血迹渗出。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势。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绷带的瞬间，一股陌生的力量从体内涌出，她的手掌突然泛起微光，伤口在她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萧景煜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不是苏瑾。”

“我是。”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回响，“但也不完全是。”她抬起左手腕，完整的凤凰印记在晨光中流转着七彩光芒。“死之圣女没有消失，她...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婉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王妃...您感觉如何？”

苏瑾——或者说融合后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体内流动的双重记忆。现代实验室里的试管与烧杯，古代圣女庙中的香炉与经卷；二十一世纪的车水马龙，三百年前的战马嘶鸣。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却没有让她感到混乱，反而像是拼图终于找到了缺失的最后一块。

“前所未有的...完整。”她睁开眼，看向倒在祭坛边缘的柳如烟，“她怎么样了？”

婉儿踉跄着走过去探查：“还活着，但很虚弱。”她翻开柳如烟的眼皮，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瞳孔...有一圈银边。这是灵魂被强行剥离的后遗症。”

萧景煜捡起地上的断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周天师真的消失了？”

“不完全是。”苏瑾不自觉地用上了死之圣女惯用的冰冷语调，随即皱眉，换回自己的声音，“他的实体被摧毁了，但意识可能还残留在时空裂缝中。”她走向水池，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显现出那个现代实验室的画面。“尤其是这里...这个镜像空间。”

水面上的画面突然拉近，聚焦在实验室墙上的电子日历。苏瑾的呼吸一滞——日期赫然停留在她穿越前的那一天，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伸手触碰水面。

就在指尖接触水面的刹那，实验室里的“另一个苏瑾”突然转头，直视着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她”的嘴唇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通过唇语，苏瑾辨认出那句话是：“我等你很久了。”

“啊！”她猛地缩回手，水面立刻恢复了平静。

萧景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怎么了？”

“实验室...那个我...”苏瑾的声音颤抖，“她知道我们会看过去...”

婉儿捡起地上碎裂的铜镜残片，突然惊呼：“王爷！您的血！”

萧景煜低头，发现胸前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之前滴落在地的血液竟然没有干涸，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阵列。那些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与祭坛石柱上的银色纹路交相辉映。

“这是...”苏瑾蹲下身，手指悬在符文上方不敢触碰，“古代南疆文？”

“不。”萧景煜的声音异常低沉，“这是萧氏皇族的密文。只有直系血脉的血液才能显现。”他指向最中央的一个符号，“这个字代表‘容器’。”

苏瑾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萧王妃留下的手札。羊皮纸在接触到符文金光的瞬间，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苍白。

“怎么了？”萧景煜凑近。

“你母妃...她不仅是穿越者...”苏瑾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她是周天师最初的实验助手！萧氏皇族...是被制造出来的‘容器血脉’，目的是承载时空穿越的能量！”

回程的马车上，苏瑾将手札的内容详细解释给萧景煜和婉儿听。

“三百年前，周明远——也就是后来的周天师，发现了时空穿越的理论方法。”她指着羊皮纸上复杂的图表，“但普通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穿越时的能量冲击，于是他开始培育特殊血脉...”

萧景煜的眉头越皱越紧：“所以萧氏先祖...”

“是被基因改造过的胚胎。”苏瑾用了一个他们听不懂的现代术语，随即改口，“是用秘法培育的特殊血脉。但实验出现了意外，第一代‘容器’全部暴毙，只有萧氏一脉存活下来，却失去了穿越时空的能力。”

婉儿倒吸一口冷气：“那王妃您...”

“我是另一个实验的产物。”苏瑾苦笑，“周天师发现单纯依靠血脉不够，还需要特殊的灵魂作为‘导航仪’。他创造了双生圣女——生之圣女负责稳定时空通道，死之圣女负责提供能量。”她下意识抚摸手腕上的印记，“但萧王妃——当时的实验助手林媛，发现这个实验会导致时空崩溃，于是带着生之圣女的一半灵魂逃到了现代。”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萧景煜扶住苏瑾的肩膀：“那我母妃为何又把你送回来？”

“因为时空裂缝已经开始扩大。”苏瑾指向手札最后几行字，“只有双生圣女重新融合，再加上萧氏血脉的引导，才能彻底修复裂缝。她选择你...不是偶然。”

萧景煜的表情变得复杂：“所以她收养我，培养我，都是为了这一天？”

苏瑾握住他的手：“不全是。她写道，她真心把你当儿子...”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她抱住头，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实验室爆炸的火光，婴儿的啼哭声，萧王妃（林媛）抱着孩子冲进时空通道...

“苏瑾！”萧景煜抱住她摇晃的身体。

“我没事...”她喘息着，“只是...死之圣女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她抬头看向萧景煜，眼神突然变得陌生而冰冷，“你知道吗？你母妃原本可以选择不回来的。”

萧景煜浑身一僵：“什么意思？”

“她本可以在现代平安终老。”苏瑾的声音变成了死之圣女特有的空灵音调，“但她发现怀上了你——一个拥有纯正'容器血脉'的孩子。为了给你一个正常成长的环境，她主动回到了这个时空。”

马车内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回荡。萧景煜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苏瑾搂得更紧了些。

回到王府已是午后。苏瑾刚踏进寝殿，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侍女们惊慌失措地围上来，却被她抬手制止。

“都退下。”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婉儿留下。”

当殿门关闭后，苏瑾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青石地面上。血珠落地竟化作蓝色火焰，转瞬即逝。

“王妃！”婉儿急忙扶她到榻上，“是灵魂排斥反应？”

苏瑾虚弱地点头：“两个灵魂...还在适应...”她抓住婉儿的手腕，“铜镜...我需要一面完整的铜镜...”

婉儿匆忙取来梳妆台上的铜镜。苏瑾接过，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镜面上。血液如同活物般扩散，形成一幅微型星图。

“果然...”苏瑾苦笑，“周天师在七星连珠前做了手脚。时空裂缝只是暂时封闭，七日后月蚀之时会再次打开。”

婉儿脸色煞白：“那怎么办？”

“需要...萧景煜的血...”苏瑾的话突然中断，她的瞳孔骤然扩大，手中的铜镜“咣当”一声落地。镜面碎裂的瞬间，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碎片中升起，形成死之圣女的轮廓。

“姐姐...”影子发出缥缈的声音，“小心...镜像实验室...那里有...”

话未说完，影子突然扭曲消散。苏瑾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软在榻上。婉儿急忙取出银针，刺入她头顶几处穴位。

“王妃，您必须休息。”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两个灵魂强行融合已经耗尽了您的精力，再这样下去...”

苏瑾抓住她的衣袖：“萧景煜...在哪里？”

“王爷一回来就去书房了，说是要查阅祖传的密卷。”婉儿犹豫了一下，“他...他吩咐不要打扰。”

苏瑾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她知道萧景煜在躲她——自从看到她在祭坛上展现出的另一面后，那个曾经对她毫无保留的男人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夜深人静，苏瑾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她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将蓝色液体注入昏迷的萧景煜体内。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惊动外间守夜的侍女。手腕上的凤凰印记在月光下微微发烫，她不由自主地走向梳妆台，对着铜镜解开衣襟。

镜中的影像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的锁骨下方浮现出一个新的印记，与凤凰印记相呼应，是一把小小的银色钥匙形状。当她触碰这个印记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显现出萧景煜的身影。

他独自站在王府祠堂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古老的册子。更令苏瑾震惊的是，他正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滴落在册子上。血液如同有生命般在纸页上流动，逐渐形成一幅地图。

“萧景煜...”她不由自主地呼唤出声。

镜中的男人猛地抬头，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苏瑾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惊诧和...恐惧？

“你在做什么？”她问，不确定他是否能听见。

让她意外的是，萧景煜回答了：“寻找真相。”他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显得遥远而失真，“我体内的血...在引导我...”

“什么真相？”

萧景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现在是谁？苏瑾...还是她？”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进心脏。苏瑾攥紧衣襟，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都是。但主导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镜中的萧景煜表情复杂，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他举起那张被血染红的地图：“根据皇族密卷记载，王府地下有一座密室，里面藏着周天师最初的研究资料。我的血...能打开它。”

“现在就去？”

“必须赶在月蚀之前。”萧景煜的声音变得坚定，“明日午时，我们在后花园假山汇合。那里是密室的入口。”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苏瑾...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

镜面突然恢复平静，映照出苏瑾苍白的脸和惊惶的眼睛。她不明白萧景煜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但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次日清晨，苏瑾刚用过早膳，婉儿就匆匆跑来，脸色异常难看。

“王妃，出事了！太子府昨夜遭窃，丢失了一批重要文书！更奇怪的是...”她压低声音，“今早太子派人来府上，说是要借王爷一用，商讨要事。”

苏瑾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萧景煜去了？”

“王爷天没亮就出门了，说是去军营视察。”婉儿咬着嘴唇，“但守门的侍卫说...看见王爷往太子府方向去了。”

苏瑾猛地站起，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角稳住身体，突然意识到什么：“柳如烟在哪里？”

“还在偏院休养，今早侍女回报说她一直昏睡不醒...”

苏瑾不等她说完就冲出房门，直奔偏院。推开柳如烟的房门，她看到的情景让血液几乎凝固——床榻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滴未干的血迹。枕头上放着一面小铜镜，镜面上用血写着几个字：

“他自愿为饵。”

苏瑾抓起铜镜，镜中突然浮现太子府的画面。萧景煜被捆绑在椅子上，太子手持一把奇特的匕首站在他面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太子的眼睛全黑，嘴角挂着与周天师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不！”苏瑾失声尖叫，铜镜从手中滑落。

就在镜面即将触地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它。苏瑾抬头，看到柳如烟站在面前——或者说，是暂时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柳如烟。她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但面色惨白如纸。

“月蚀提前了。”柳如烟气若游丝，“周天师控制了太子...他需要萧景煜的血完成最后的仪式...”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衣襟上，“快去...假山下...密室里有...对抗他的方法...”

苏瑾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柳如烟拉住：“等等！”她从怀中取出一支凤簪，正是苏瑾穿越时戴着的那支，“死之圣女让我转交给你...她说...这是钥匙...”

苏瑾接过凤簪，惊愕地发现簪尖竟然与昨夜她身上浮现的钥匙印记一模一样。没时间多想了，她将凤簪插入发髻，头也不回地奔向花园。

假山前，苏瑾按照镜中萧景煜所示的位置，找到了隐藏的机关。当她按下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时，地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阴冷的风从洞口涌出，带着陈年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金属气息。

苏瑾深吸一口气，握紧凤簪，迈步走入黑暗。阶梯似乎没有尽头，她数到第一百步时，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光。转过最后一个弯，她停住了呼吸——

密室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球体内流转着星河般的光点。更令人震惊的是，水晶球下方连接着数不清的金属管，管中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而在房间一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被铁链锁在墙上，低垂着头。

“萧景煜？”苏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应该在太子府吗？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萧景煜一模一样的脸。但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嘴角挂着苏瑾从未见过的邪魅笑容。

“终于见面了，生之圣女。”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我是萧景煜...也不是。准确地说，我是他体内沉睡的另一半——完美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