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埋怨起天气。
“这天儿真是见了鬼了，风刮起来全都是沙，我今天还忘了戴围巾，真倒霉。”
苏晚晴眼睛一亮，顺势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纱巾。
“姐，这个给你。”
“给我？”李姐愣了愣，看看眼前这个绣着荷花的雪白纱巾叠成的小方块，满是好奇。
“对，今天风沙大，带上这个遮住脸，至少吃不到沙子。”
李姐定睛一看，“纱巾？你从哪弄的？不便宜吧？”
苏晚晴脸上全是尴尬和不好意思的表情，这表情本来应该是她表演出来的，不过此时的她干脆本色出演了。
“内个，我从冯春那……”
“哎呦？”
李姐顿时开始转换成了“磕学家”模式，凑到跟前低声问道，“你俩……”
“其实没什么，就是……就是……”苏晚晴已经紧张得卡了壳，冯春说过的台词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用解释！姐是过来人，我懂！”
李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以为已经“理解”了一切。
“可是你的男朋友——”
李姐一句话没说完，看着苏晚晴脸上阵阵红霞，急欲阻止，才又改口道，“可是那个冯春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不是冯春送我的，是我专门买给你的。”
“你，给我买的？”
“对！”
苏晚晴点点头，终于回想起冯春教过的说辞。
“他认识了一个老板，从南方弄来了一批纱巾，本来是供给百货大楼的，但是路上有一批运输的时候盒子坏了，再加上他给人家帮了点小忙，所以就低价处理给他了，说是在商场一条得卖到18块钱呢！你看……”
苏晚晴找出商场的收据。
“这么贵？”
李姐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心里也明白过来，恐怕是冯春另从商场买了一条送给苏晚晴，自己眼前这条还真是这闺女自己买的。
“他手里这些比商店便宜，大概有十几二十条，除了这个花就是一种兰草的……现在正想办法卖呢，我看他怪为难的，我就……”
说着说着苏晚晴又语塞起来。
“小小年纪就知道疼人！将来谁娶了你可是有福了！”
李姐笑吟吟的拍手，感觉自己磕的cp越来越甜了。
“那我看看这纱巾？”
苏晚晴闻言，顺势把纱巾展开，折成带状，搭在李姐脖子上。
如此一来，两侧的绣花正好垂坠在末端，显得一副清新秀雅的样子。
“好！真好！”李姐一戴上就觉得材料格外舒服，她捻着料子，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样，只觉得哪哪都好。
就是让这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掏钱送给自己，有点于心不忍。
“你这孩子，手里又没什么钱，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哪能行，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姐，您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您帮我申请，我连勤工俭学的机会都没有，我上大学这一年，您……”
苏晚晴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渐渐闪出了泪花，声音也哽咽起来。
“好孩子，别哭，姐收下还不行嘛。”
李姐摸摸苏晚晴的脑瓜，“不过姐可不能白要你的，你花多少钱买的？姐拿给你。”
“他不让我给他钱。”苏晚晴摇摇头，“我就知道他在外面卖十块钱一条。”
“那也便宜了一半呀！”李姐顿时觉得手里的纱巾有了性价比，“一个盒子才多少钱。”
“反正您就戴着吧！”苏晚晴一边说一边背起书包，“我走了李姐！”
说罢她加快脚步下了楼梯。
“哎！”李姐没叫住，心想明天无论如何得给姑娘把钱拿回去。
坐在门口，摸摸脖子上的纱巾，又重新把它在胸口系成领巾形状，愈发觉得好看百搭。
翌日上午，燕京的风沙略微收敛了几分，不过空气依旧一片污浊。
李姐上午去了系办坐班，在外面的时候用纱巾覆面，确实觉得清爽了不少。
而且如今天气渐渐回暖，围巾过于厚重，纱巾反而正好。
到了系办，她走进办公室，刚把纱巾取下来，就被几个眼尖的姐妹瞅到了。
“小李，你这戴的是什么呀？”
“这花真好看，正反面一样，居然看不出针脚。”
李姐自然要吹嘘一番纱巾的价值。
听说这纱巾百货大楼要卖18块钱，少了个盒子就能省下八块，好几个女同事顿时心动了起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纷纷都跑过来试戴，没有半个小时，一条纱巾让众人研究出了十几种戴法，只觉得绣工古色古香，纱巾时髦漂亮，都眼馋得不行。
“你们真想要？”
“想要啊！可惜没人送我们！”
“18块钱太贵啦！”
李姐见状，低声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勤工俭学的小晴和来追她的大高个帅小伙吗？”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有一人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干脆折返回来，凑近了听。
“和他们还有干系？”
“快说快说！”
等到李姐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一个年轻些的女教师立刻跟上，“你下午还去吧？快帮我问问还有没有，我特别喜欢兰草！家里都养了好多！”
立刻有人追问，“十块钱你不嫌贵？”
“反正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你嫌贵，有人不嫌贵。”
有人开了头，这下大家都心痒痒起来。
八十年代是个特殊的年代，别看工资不高，平日里大家省吃俭用，可偏偏房子是等着单位分配，人生大事都有单位操心，个人要花大价钱的东西反而不多。
所以别看这年头一台自行车要三四个月的工资、一台电视机更要数百元，依旧有的是消费者趋之若鹜，为了搞一张票证煞费苦心，说到底，除了吃，钱能买的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多。
折返回来的那人开口问道，“小李，咱们办公室多要几条，你让小晴跟她相好的讲讲，便宜点行不？”
这话一出口，立刻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办公室里人多口杂，一个上午的功夫，一条纱巾不知引来了多少人围观、搭上了多少人的肩膀。
等到下午，图书馆里，李姐开口就跟苏晚晴讨要八条纱巾的时候，苏晚晴的内心是震撼的。
自己只是按冯春的指点说了几句话，怎么效果这么好？
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李姐还以为她害怕砍价太厉害让冯春吃了亏，又拉着她劝道。
“反正你跟你家——跟冯春说说，能便宜个一块五毛的，大伙肯定也就知足了，而且你放心，我这条也得算上。”
苏晚晴慌忙开口拒绝，奈何李姐态度坚决，只得点头说回头去问问冯春。
走在去学三食堂的路上，风沙中的苏晚晴依旧有些恍惚。
成功来得太突然了。
八条纱巾，一条卖九块的话，自己就能赚到32块，相当于她两个月的补助。
而她付出了什么呢？
不到十分钟的聊天。
这种几乎毫无付出就能赚到大额现金的感受让她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餐厅角落，冯春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俩人打了饭菜，苏晚晴还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一口都吃不下。
“你怎么就能判定她们一定会买呢？”
“想学啊你？”冯春夹起一块红烧肉，一口咬下，口齿留香。
苏晚晴抿抿嘴，就着米饭吃了几口菜，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你能教我怎么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