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上,一行镖队缓缓而行。
那镖队所押运的马车后方竖立着两杆旌旗,左侧旗帜以绛绸为底,边缘绣制玄纹,正中用墨线绣出“鸿远”二字,彰显此镖队归属青州鸿远镖局。右侧的旌旗以鎏金为底,边沿用银丝勾边,中央以银丝绣制五爪蟠龙。这龙纹造型极其传神,张牙舞爪活灵活现,遥遥望去便能体会龙纹流露的威仪与雄浑。此旗并非镖局标识,实为皇室旌旗,昭示着镖队承运的乃是御用物资。
镖队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胸前悬着一只镖袋,其中整齐排列着十余把样式精巧的飞刃。背后斜挎一柄钢刃,刀柄以黄金铸就,表面镶嵌两粒绯红晶石,在日照下熠熠生辉。宝石周围以鲨鱼皮严密包裹,刃部采用优质精钢锻造。整件兵器透着非凡气度,估算价值恐逾千两纹银。蹊跷之处在于,刀鞘竟由藤条编织而成,与刀身的华贵质地相较,着实显得格外粗陋。
那男子一身劲装打扮,透出分外精悍。面庞始终带着戒备,目光不断扫视周遭。略闻些许异动,男子便下意识地攥紧镖袋里的飞刀,见无变故,方松开手掌。
这男子姓卢单名海,乃是鸿远镖局的四大镖头之一,十六七岁便投效镖局,十几年来勤勤恳恳,博得赫赫声名,是以镖局只要货物金贵,必定会让他押送。卢海不仅身手不凡,为人更是缜密,因此由他押镖,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队伍徐徐行进,卢海身后一名镖师策马上前,悄声道:“卢镖头,离交镖期限只剩两日,按眼下这脚程,能按期抵达吗?若是延误了时辰,咱们可担待不起。”
卢海长叹一声,答道:“我岂不知如今行进迟缓。但此道终究生疏,万一遭遇变故,我等实在难以招架,稳妥些总归妥当。”
镖师郑三迟疑道:“可要是耽误了.……”
话未说完,卢海立即接道:“我已勘察过地图,此道虽陌生却是捷径,断不会误了期限。”
郑三抱拳应诺:“是。”
卢海见郑三对镖时这般上心,明了其忧虑镖局前景,随即言道:“听闻二当家素来对你颇为器重,当真不假。郑三,你全心全意谋求镖局壮大,真是忠义之士。”
郑三叹息了一声,回想自己从前过往,不由得心中泛起感触,说道:“若非二当家收容,我怕是早已饥寒交迫毙命道旁。二当家对我恩深似海,我若不图报答,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卢海颔首,忆起昔日在镖局中听得众人称道郑三忠义,自己犹存疑虑。此番目睹,方知传言非虚,不禁生出敬佩之情,开口道:“据说大当家欲在胶州创办分局,料想定要增设镖头席位。凭你才干,镖局第五把镖头交椅必定非你莫属。”
郑三听了,心中一阵期盼。他入镖局也已多年,自是追求个更好前途。能成镖头,不仅地位提升,薪俸待遇也增长不少。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说个媳妇,安家立业,日子岂不美满?想到这里,郑三愈发心生憧憬,禁不住露出自得的笑容。
就在这时,后头一名趟子手赶了上来,说道:“卢镖头,方兄弟还未归来,咱们是否要派个人去寻一寻?”
听闻此语,卢海急收紧缰绳,座下乌骓宝马前蹄腾空,长嘶数声,旋即驻足。卢海急举臂示令镖队止步,随即问道:“方兄弟何处去了?”
那趟子手答道:“方兄弟刚才腹泻,说是寻个地方解手,即刻就赶上。可他离开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未见回来。”
卢海听后不由得火冒三丈,拧紧眉峰,斥道:“我不是早严令禁止擅自行事么,你既知他要脱队解手,怎不早些通报?”那趟子手闻言不敢辩驳,嗫嚅嗫嚅只得垂首谢罪。卢海厉喝一声,瞥了眼日头,见时辰尚早,随即吩咐道:“郑三,你权且率众赶路,我去寻找方兄弟。”说罢猛一抖缰,座下乌骓宝马长嘶一声,向来路绝尘而去,转瞬便湮没在拐角处。
卢海这一追赶便奔出很远,一直转过多个弯道,仍未见到方兄弟踪迹,急忙勒紧缰绳停住马匹,暗想:”队伍行进得如此缓慢,即便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过行进数十里罢了,怎会追赶如此之远还不见方兄弟踪迹?”想到这里,赶忙高声呼唤起来。
侧旁灌木里传来窸窣动静,卢海急按住镖囊里的飞刀,却见侧旁枝桠剧烈摇曳,倏地窜出一道黑影。卢海怔住,正欲扬手掷出囊中飞刀,却见跃出的黑影恰是苦寻的方兄弟,连忙收住手劲,险险将暗器脱掌。当即跃下马背,道:“方兄弟,怎地去了这么长时间?”
但见方兄弟拨开树丛跌撞而出,步伐踉跄,身躯摇晃,面上神色颇为怪异,仿佛骇然又若惶惧,眼眶之内盈满泪光,双唇轻颤,似欲言语一般。行至卢海身前,方兄弟足下一滑,“噗通”一声摔进卢海怀中。
卢海赶忙伸手将其搀住,急问道:“方兄弟,这是怎的了?”他以为方兄弟因解手蹲的过久,致使双腿酸麻,这才站立不稳,心下暗觉滑稽。他一手托住方兄弟臂膀,一手将其搭在肩头,道:“叫你蹲了这半晌,腿都软了。”手掌刚触及对方脊背,猛然觉察异样。缩手细看,只见掌中尽是鲜血。慌忙将方兄弟松开,不禁倒抽冷气,方知此人竟已气绝,脊梁上豁然嵌着道入骨刀伤,鲜血将他背后的衣衫彻底渗透。
“啊!”卢海骇然失色,方兄弟的尸身瘫倒在地。卢海急忙想要扶持,骤然瞥见侧方异状,当即抽身疾退。他足尖方才点地,林间陡然掠起一道寒芒,若非卢海及时闪躲,这抹寒芒必将其劈成两半,端的是惊险万分!
卢海慌忙掣出身后利刃挡在身前戒备,忽见枝桠摇曳,闪出一条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