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残躯燃烬

冰冷的虚无被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塞入狭窄管道的窒息感与撕裂感。暗金色的光芒充斥视野,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钢鞭抽打着韩斩棘残破的身躯,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几近溃散的意识濒临熄灭。左肩断口处,那层暗金结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剧痛,仿佛要将他仅存的躯壳也一并熔化!

“噗——”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出,在刺目的金光中瞬间汽化。韩斩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正在被这股源自青铜柱符文的狂暴力量彻底碾碎、重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永恒。

当那股撕裂感骤然消失时,韩斩棘重重地“摔落”——或者说,被无形的力场轻柔地“放置”在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平面上。

视野依旧模糊,血翳和残留的金光让他只能勉强分辨出轮廓。他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触感是熟悉的、带着铜锈气息的青铜。周围不再是浩瀚无垠的黑暗虚空,而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头顶上方不远,是那根被他激活的巨大青铜柱的底部,柱身上蚀刻的符文正缓缓黯淡下去,只留下微弱的余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空间不大,似乎是这根巨大青铜柱内部的一个小型平台或节点。空气依旧冰冷死寂,却少了那种无边无际的虚无感,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压迫。

“呃…”剧痛如同苏醒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淹没了韩斩棘残存的意志。右臂的焦炭状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鲜红糜烂、甚至能看到森白骨茬的血肉。左肩断口处的暗金结晶不再灼热,却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仿佛有无数冰棱在伤口里生长。灵魂深处,那点与姜雪魄的微弱连接依旧存在,却比之前更加飘摇,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灵魂本源加速逸散!预计湮灭倒计时:3个标准时!】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龙源性质)侵入宿主残躯,正在发生不可控异变!】

【警告!系统核心(暴君)已永久沉寂…无法提供支持…无法分析…无法…】

脑海中,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断断续续、充满杂音和扭曲的机械回响!像是残破的录音机在播放最后的遗言。那是…系统彻底湮灭前残留的、最后一点挣扎的“回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韩斩棘的心脏。系统没了,身体彻底废了,灵魂在消散…他挣扎着,试图用焦黑的右臂撑起身体,却只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力感。

“嗬…嗬…”他只能徒劳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模糊的视野中,左肩断口处那层暗金结晶,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颜色也似乎更深邃了?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亘古蛮荒与毁灭意志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突然从左肩断口处的暗金结晶中渗透出来!这股能量冰冷、霸道、充满破坏性,与他自身修炼的真气格格不入,甚至带着一种天然的排斥与侵蚀!

它一出现,便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地钻入他残破的经脉、撕裂的肌肉、甚至试图侵入他濒临溃散的灵魂!

“啊——!”韩斩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这种侵蚀的痛苦,比纯粹的物理伤害更加可怕!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带着毁灭的意志,在他体内肆意穿刺、破坏!

【警告!龙源能量侵蚀加剧!宿主细胞结构崩解加速!灵魂污染度提升!】

【…分析失败…无法构建…防火墙…核心…已…失…】

残存的系统回音变得更加急促和扭曲。

就在韩斩棘以为自己将被这股外来能量彻底撕碎、同化成某种怪物时,异变再生!

他那几乎燃尽的灵魂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意志之火,被这致命的威胁彻底点燃了!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属于“韩斩棘”这个存在本身的不屈!是守护姜雪魄残魂的执念!是向那灭世龙魂复仇的怒火!

“滚出去!”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那点微弱的意志之火骤然升腾,虽然渺小,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悍然撞向侵入体内的冰冷龙源能量!

轰——!

意识层面仿佛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韩斩棘眼前一黑,几乎彻底失去知觉。然而,预料中的彻底湮灭并未到来。

奇迹般地,他那微弱到极致的意志之火,竟在碰撞中…没有被扑灭!反而像是被投入了熔炉的顽铁,在毁灭性的龙源能量冲击下,被强行淬炼、压缩、融合!

一部分狂暴的龙源能量,竟在这股不屈意志的引导和灵魂本能的求生欲下,被强行“捕获”、“驯服”,不再疯狂破坏,而是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开始修复他那濒临崩溃的残躯!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响从他焦黑的右臂传来。只见那些糜烂的血肉、断裂的骨茬,在暗金色微光的包裹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生长着!新的、带着暗金纹路的肉芽顽强地从焦炭下钻出,覆盖在森白的骨头上。虽然过程缓慢且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麻痒,但修复确实在发生!

同时,左肩断口处,那层暗金结晶仿佛成了能量的源泉和稳定的锚点,更多的龙源能量被约束着,不再狂暴外泄,而是缓慢地、持续地注入他体内,一方面继续侵蚀,一方面又被那淬炼过的意志强行引导去修复身体。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般的平衡!身体在龙源能量的侵蚀和修复中反复拉锯,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更深的污染和异变的风险。灵魂则在意志之火与龙源能量的碰撞中不断被淬炼、消耗、变得更加坚韧却也更加“非人”。

【…检测到异常能量融合…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危险阈值)…灵魂污染度…固化…15%…】

【…未知能量适配性…提升…1%…】

【…核心沉寂…无法…定义…新…状态…】

那残破的系统回音,似乎也被这诡异的平衡所困惑,发出了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的提示。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和麻痒稍稍减弱。韩斩棘躺在冰冷的青铜平台上,浑身被一层粘稠的、混合着黑红血液和暗金色光点的污垢覆盖。他右臂的焦黑外壳已经完全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覆盖着暗红色新生皮肤、隐隐透出暗金纹路的“新”手臂。皮肤下,肌肉组织仍在缓慢生长重塑,力量微弱,但至少不再是毫无知觉的焦炭。左肩断口处,那暗金结晶似乎缩小了一圈,颜色更加内敛深邃,如同镶嵌在伤口上的奇异宝石,散发着稳定的、冰冷的能量波动。

最核心的变化,在于灵魂。那点意志之火并未壮大多少,却凝练了无数倍,如同在龙源风暴中千锤百炼出的金刚石,带着一种冰冷的、锋锐的、甚至隐隐透出龙威的煞气!与姜雪魄的灵魂连接,也因为这凝练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么飘摇欲灭。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方式。

韩斩棘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脖颈,看向自己那条布满暗金纹路的“新”右臂,又“感受”着左肩断口处那如同第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金结晶,以及灵魂深处那股冰冷而暴戾的力量。

这…还是他吗?

【…宿主状态…更新…】

【…基础扫描…重启…】

【个体名称:韩斩棘】

【生命状态:极度危险(龙源侵蚀持续,灵魂污染固化)】

【能量核心:破损龙源结晶(左肩断口)】

【能量属性:龙源(低纯度,适配性低)】

【灵魂强度:微弱(淬炼态,污染度15%)】

【躯体状态:重度伤残(龙源强行修复中,右臂初步重构)】

【特殊状态:龙源侵蚀(进行中)、灵魂烙印(微弱,目标:姜雪魄)】

【系统状态:核心(暴君)永久沉寂…底层协议…部分…残余…运行…尝试…重新定义…】

【…定义失败…能量源变更…核心逻辑缺失…】

【…启动备用协议…绑定当前能量核心…】

【…临时系统框架…构建…10%…】

【…命名…龙骸残响系统…初始化…】

一连串冰冷、断续、逻辑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呓语,强行涌入韩斩棘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回音,而是某种…依托于他左肩那枚龙源结晶和残存系统碎片,强行拼凑起来的、简陋而诡异的“新东西”!

“龙骸残响…”韩斩棘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灰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暴君系统已逝,留下的只是一具依托龙魂残渣和自身执念驱动的“残骸”吗?

就在这时,那刚刚拼凑起来的【龙骸残响系统】界面(一个极其简陋、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暗金色光幕)猛地剧烈闪烁起来!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同源龙魂意志波动!方位:初始空间坐标!】

【警告!目标意志处于极端愤怒状态!正在尝试锁定宿主位置!】

【警告!空间坐标暴露风险:极高!预计锁定时间:未知!】

【建议:立即切断能量核心外溢!或…逃离当前节点!】

是它!棺椁中的灭世龙魂!

韩斩棘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颤栗瞬间席卷全身!它果然没有放弃!它感应到了自己激活青铜柱符文时散逸的同源能量!

几乎在系统警告响起的同时,他左肩的暗金结晶猛地一烫!一股冰冷而暴虐的意志,如同跨越了无尽虚空,带着滔天的怒火和贪婪,狠狠地扫过这片青铜柱空间!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却让韩斩棘如同被洪荒巨兽盯上,全身血液都为之冻结!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杂念。韩斩棘用那条布满暗金纹路、依旧虚弱的新生右臂,猛地撑起身体!剧痛传来,但他咬碎了牙关硬扛住!目光疯狂扫视着这个小小的青铜平台。

平台中央,除了他激活的那根符文柱底部,在平台的边缘,还蚀刻着另外三个稍小一些、形态各异的古老符文!其中一个,似乎与他来时激活的那个有些相似,但更加复杂。

没有时间犹豫了!

韩斩榨取着灵魂深处那被淬炼过的、带着冰冷煞气的意志之力,将其狠狠灌注到新生右臂中!暗金色的纹路在他手臂上骤然亮起!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沾满自身污血和结晶碎屑的右拳,狠狠砸向平台边缘那个看起来最相似的符文!

嗡——!

符文应声亮起!比之前更加刺目的暗金光芒爆发!强大的空间吸力瞬间包裹住韩斩棘!

“呃啊!”在身体被撕裂、传送的剧痛中,韩斩棘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青铜柱空间,以及那根依旧残留着龙魂意志扫描余波的巨大支柱。

下一次…下一次见面,就不会只是逃跑了!

暗金色的光芒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

死寂的青铜殿堂。

拓拔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他撕下衣襟,笨拙但小心地包扎着姜雪魄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她的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怕,灰白的眼眸紧闭,眉心那道暗银裂痕流淌着微弱的光,如同不祥的烙印。

刚才那瞬间席卷整个殿堂的恐怖龙威,几乎将他再次压垮!那冰冷暴虐的意志,似乎在疯狂地搜寻着什么,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躁!虽然只是一闪而逝,重新蛰伏回棺椁,但拓拔野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假象。下一次爆发,可能就是毁灭之时。

“咳…”姜雪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长长的银白眼睫颤动了几下,再次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依旧是那片空洞的灰白。

“姜姑娘?”拓拔野连忙凑近,声音沙哑。

“…冷…黑…”姜雪魄无意识地呢喃着,灰白的瞳孔茫然地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的右手微微抬起,无意识地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指尖蜷缩,仿佛想抓住一丝早已消散的温暖。“…他…还没…回来吗…”

拓拔野心中一痛,正要再次用那苍白的谎言安抚。

突然!

嗡——!

殿堂中央,那残破的青铜棺椁猛地一震!棺椁内原本黯淡下去的暗金光芒毫无征兆地再次炽烈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爆发!

“噗!”拓拔野首当其冲,被狠狠拍在墙壁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整个青铜殿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穹顶的裂痕疯狂蔓延,巨大的青铜碎块开始坠落!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吟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夹杂着一种被蝼蚁戏耍后的极致羞辱和疯狂!巨大的暗金龙首虚影再次从棺椁中狂暴地探出,燃烧的黄金火焰眼眸死死地、带着穿透空间的怨毒,盯向了穹顶的某个方向!仿佛要透过无尽的虚空,将那个窃取了它力量、又再次从它感知中溜走的虫子揪出来撕碎!

“不好!”拓拔野目眦欲裂!龙魂彻底暴走了!这殿堂马上就要塌了!

他顾不得自身的伤势,猛地扑向地上昏迷的姜雪魄。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块巨大的青铜断梁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落在他刚才的位置,碎石飞溅!

“走!”拓拔野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姜雪魄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如同护住稀世的珍宝。他看准一处因震动而裂开、似乎通向更深黑暗的殿堂侧壁裂缝,毫不犹豫地撞了进去!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

轰隆隆——!!!

支撑了万载的青铜殿堂穹顶,在灭世龙魂的怒火下,彻底崩塌!无尽的青铜碎块和毁灭性的暗金光流,将两人刚刚停留的位置彻底吞没!烟尘弥漫,龙吟震天,整个地下空间仿佛迎来了末日!

黑暗的裂缝中,拓拔野抱着怀中轻若无物、气息奄奄的银发少女,在剧烈的颠簸和坠落的碎石中亡命奔逃。身后,是龙魂灭世的咆哮和殿堂崩塌的轰鸣。

前路,是未知的黑暗和绝望。

而怀中之人眉心那道暗银裂痕,在极致的危险刺激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