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墨,庐山的模样在点点星辉下若有若无。苏璃站在悬崖边,掌心还留着云逸指尖划过的那一丝凉意,脑海里“观气诀”的口诀就像潺潺流动的活水,不停地转着。她闭上眼睛,照着云逸说的“用心去感受”——山风轻轻拂过脸颊,她竟瞧见气流里飘着丝丝缕缕淡绿色的光带,就像细细的丝线,缠在松树枝桠间;远处瀑布轰隆隆作响,那声音里居然夹着点点金色的微光,随着水流冲进深潭,溅起细碎的涟漪。
“这就是……灵气?”她小声嘀咕着,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好像能抓住那些飘动的光带。羊皮手札里写的“凝天地灵气”,一下子变得实实在在,原来爹爹说的“酒性”,就是这山水间到处都有的精魂啊。
第二天寅时三刻,启明星还挂在东边天上呢,苏璃就揣着空酒壶,带上干粮,赶到了崖边。云逸穿着一身白衣,干净得像雪,双手在背后一背,站在那儿。晨雾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看着他脚下的石头,竟像是悬浮在云海之上似的。
“来了。”他转过身,手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一根三尺长的青竹杖,杖头刻着古朴的云纹,“记住喽,观气诀得配合脚步和呼吸,才能引动灵脉。紧跟着我,可别自己乱跑。”
他俩顺着崖边一条藏在荆棘丛里的小路往上爬。苏璃用起“观气诀”,发现平常看着普普通通的草木,在她眼里变得不一样了:朝着太阳的蕨类植物,泛着鲜绿的微光;背阴处的苔藓,透着幽幽的蓝光,好像带着股寒气;就连石头缝里渗出来的水珠,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银芒。
“云公子,”她忍不住问,“流霞坊的‘流霞醉’,真和庐山灵脉有关系吗?”
云逸拿竹杖拨开一丛带刺的野蔷薇,竹杖尖碰到的地方,那些藤蔓就乖乖地往两边倒:“岂止是有关系。你父亲曾经在五老峰顶上酿过一坛‘流霞醉’,结果引动了灵脉深处的‘赤焰泉’,酒酿成的时候,整座山连着三天都飘着红霞呢。”
苏璃听了,倒抽一口凉气。父亲从来没提过这事儿啊,难道流霞坊的没落,真和这灵脉有关?
走到一处陡峭的岩壁前,云逸突然停下脚步,竹杖指着岩壁缝里一株半尺来高的植物:“看那边。”
苏璃定睛一看,只见这植物长着七片椭圆的叶子,叶子边缘泛着金红色的光泽,叶脉里好像有细细的红光在流动,就像有血液在里头奔腾。更奇怪的是,这植物的根,插在一块通红通红、形状像火焰的矿石缝里,矿石表面隐隐约约有热气冒出来。
“这是‘赤焰菊’,得在‘火灵矿’旁边长上百年,才能凝聚火气。”云逸解释说,“你昨天酿的‘菊泉酿’,虽然用了灵泉水,可缺了点‘火性’,要是加上这花,能让酒的力道水火调和。”
说着,他把竹杖轻轻点在赤焰菊根部的火灵矿上,嘴里低声念了几句难懂的口诀。眨眼间,火灵矿表面红光一下子大盛,包着赤焰菊根系的地方,慢慢地从石缝里抽了出来,居然一点都没伤到。云逸伸手把花摘下来,递给苏璃:“拿着,这花离开生长的地方,火性容易散,得马上用灵泉水养着。”
苏璃接过赤焰菊,手指刚碰到花瓣,就觉得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比“菊泉酿”的暖意猛了好几倍,可又不烫人,反而让浑身都舒坦起来。她赶紧拿出酒壶,倒上随身带的灵泉水,把赤焰菊插了进去。花一碰到水,整个壶里的水都泛起了金红色的波纹,酒香混合着像火焰一样热烈的气息,连壶壁都微微发热了。
“果然是有灵气的材料……”苏璃忍不住惊叹。
两人接着往深山里走。云逸一边走,一边给苏璃指点,苏璃慢慢发现,庐山里有灵气的材料分布好像有规律:朝着太阳的山脊上,大多长着“火性”的灵植;背阴的山谷里,常见“水性”的灵物;在阴阳交汇的山坳中,常常藏着五行之气都有的稀罕玩意儿。她用观气诀,能清楚地看见不同灵材散发出的光带颜色——赤焰菊是浓烈的金红色,悬崖上垂下来的“凝露藤”是清透的湖蓝色,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土精芝”是厚重的棕黄色。
到了中午,两人来到一个隐蔽的山谷。谷里雾气腾腾的,一条丈把宽的小溪弯弯曲曲地流过,溪水可不是平常那种清亮的,而是半透明的琥珀色,水面上飘着点点荧光,就像撒了一把碎星星。
“这是‘琥珀溪’,是灵脉的一条支流。”云逸蹲下身子,拿竹杖轻轻搅了搅溪水,“你瞧这水流,看着平静,其实里头藏着上千年的草木精华。当年你父亲酿‘流霞醉’,就是在这儿取的‘仲秋朝露’。”
苏璃也蹲下,伸手想摸摸溪水,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挡了回来。她用观气诀一看,溪水里竟游着好多细小的光带,就像一条条透明的小鱼,互相缠着往前游。
“这是‘灵溪精’,是灵脉孕育出来的生灵。”云逸说,“只有心里头敬畏的人,才能得到它们的认可。”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碗,放在溪水里。那些光带好像听到了召唤,都往玉碗周围聚拢,变成晶莹的露珠,滴到碗里。没一会儿,玉碗就装满了琥珀色的溪水,水面上的荧光比溪水里的更密,就像一碗凝固的星光。
“这就是‘灵溪露’,比你取的灵泉水更有灵性,”云逸把玉碗递给苏璃,“用它酿酒,能直接引来灵溪精的力量,让酒液有了活气。”
苏璃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碗,只觉得碗身特别温润,里面的溪水好像有生命似的,轻轻晃动着。她突然想起聚源坊的“醉流霞”,那酒虽然模仿了“流霞醉”的味道,可总觉得甜得发腻,还有点死板,现在想来,肯定是缺了这灵脉里“活”的精魂。
“云公子,”她忍不住问,“聚源坊的刘万山……他是不是也想打庐山灵脉的主意?”
云逸站起身,往山谷深处望去,眼神变得有点深沉:“刘万山不过是个小喽啰,他背后的人,盯上的可不只是灵脉,还有……”他顿了顿,好像不太想说,“你只要记住,酿酒就跟修行一样,心正,酿出来的酒才纯。要是为了名利,把心思都搞歪了,就算得到了有灵气的材料,也酿不出真正的好酒。”
话刚说完,山谷外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人声,还夹着斧头砍树的声音。云逸眉头一皱:“是聚源坊的人。”
两人赶紧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只见疤脸带着七八个大汉,扛着斧头,背着麻袋,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山谷。他们手里拿着个像罗盘一样的东西,指针不停地疯狂转动,正指着琥珀溪的方向。
“刘老板说了,只要找到灵脉的‘眼’,别说流霞坊的秘方,就是神仙喝的酒都能酿出来!”一个大汉大声嚷嚷。
“哼,那小丫头还敢跟咱们作对,等找到了灵脉眼,看她还怎么神气!”疤脸吐了口唾沫,眼睛里透着贪婪,在山谷里扫来扫去,“都给我仔细找,找不着可别怪老子拿鞭子抽你们!”
苏璃心里一紧,原来聚源坊不光想毁了她的酒,还想染指庐山灵脉!要是灵脉被他们弄坏了,别说重振流霞坊,恐怕整个九江的风水都得受影响。
云逸眼神冷冰冰的,手指轻轻划过竹杖上的云纹。苏璃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原本在溪水里游的灵溪精都赶紧钻到水底下去了,就连山谷里的风声都没了。
“他们用‘寻灵盘’找位置,却不知道灵脉眼哪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找到的。”云逸小声说,“可再这么下去,灵溪精迟早得被他们惊动。”
说着,他突然把竹杖插到脚下的土里,嘴里快速念起口诀。苏璃就看见,以竹杖为中心,一圈淡青色的光纹“唰”地一下扩散开,钻进了周围的草木石头里。
几乎是眨眼间,山谷里就变了样。本来清清楚楚的路变得模模糊糊,树的位置好像也都变了,疤脸他们手里的寻灵盘指针开始发疯似的乱转,还发出“咔咔”的怪声。
“咋回事?这破玩意儿坏了?”
“路……路咋走不通了?刚才明明是往这边走的呀!”
这群人一下子乱成一团,在山谷里打起转来。疤脸气得破口大骂,可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这是‘迷踪阵’,能让心术不正的人在原地绕圈子。”云逸解释道,“但这只能困住他们一会儿,咱们得赶紧走。”
两人悄悄地绕开聚源坊的人,往山谷另一边走去。走出去老远,苏璃还能听见疤脸他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云公子,谢谢您。”苏璃打心底里感激,“要不是您,灵脉恐怕……”
“我就是不想让这些俗人把这灵秀的地方给弄脏了。”云逸语气平平,却看着苏璃,“但你得明白,今天能困住他们,明天可不一定。聚源坊背后的势力,比你想的厉害多了。”
他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弯弯扭扭像火焰一样的纹路:“这是‘火灵令’,能暂时把赤焰菊的火性压下去,要是碰到危险,还能引动附近的火灵矿。你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苏璃接过令牌,只觉得一拿到手,凉飕飕的,跟赤焰菊的热乎劲儿形成鲜明对比。她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下山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苏璃心里琢磨着今天看到和听到的事儿,庐山灵脉的神秘,聚源坊的野心,云逸的高深莫测……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比想象中重得多。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云逸突然停下脚步:“你父亲当年在流霞坊地下,藏了个‘酿灵窖’,只有真正懂‘观气引灵’的人才能找到。回去以后,用观气诀感应地面,说不定能有发现。”
苏璃心里猛地一震:“酿灵窖?父亲从来没说过啊!”
“有些秘密,得等后人有本事承担了,才会露出来。”云逸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记住,酿酒这条路,也是修心的路。别让仇恨把眼睛给蒙住了,也别因为困难就忘了自己本来的心。”
说完,他没再多停留,转身走进了密林,那身白衣很快就在晨雾里看不见了。
苏璃站在山脚下,手里紧紧握着“火灵令”,怀里抱着盛着“灵溪露”的玉碗,望着云逸消失的方向,好半天都没动。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庐山的一座座山峰上,把云海染成了一片绚丽的金红色。苏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晨空气里弥漫的草木清香和灵气,心里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聚源坊的威胁还在,庐山灵脉的秘密等着揭开,父亲留下的“酿灵窖”更是充满未知。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她转过身,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的时候更稳了。袖子里的“火灵令”透着丝丝凉意,怀里的“灵溪露”轻轻晃动,脑海里“观气诀”的口诀,就像最亮的指引,照亮了她往前走的路。
流霞坊的复兴,父母的冤屈,庐山的灵脉……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从那个藏在地下的“酿灵窖”开始,翻开新的一页。而属于苏璃的酿酒传奇,才刚刚拉开最精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