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陵的青石板浸着夜露泛着冷光,林逸扶着斑驳的石壁往深处走,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与他昨夜用松烟墨标记的“活苔“纹路分毫不差。阿福举着火折子跟在身后,烛光照亮他腰间晃动的玉珏,那是方才从暗道枯井里捡到的,背面刻着“天工阁第四十七代传人林昭明“的字样。
“哥,到了。“阿福突然停步。
林逸抬头,见前方石壁上嵌着九盏青铜灯台,灯油泛着幽蓝,与《清明上河图》里汴河的烛火同色。灯台中央的石壁上,刻着幅半开的卷轴——正是《天工符典》的残页,缺了中间三页,边缘有焦黑的痕迹,像是被利刃劈过。
“这是...“林逸的指尖刚触到卷轴,掌心的雷击木碎屑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碎屑的缺口竟与卷轴缺失的位置严丝合缝——就像拼图的两半,终于找到了彼此。
“咔嚓。“
石壁突然震颤,九盏灯台同时亮起。幽蓝火焰顺着卷轴纹路蔓延,将残页上的符文照得清晰:第一行是“天工秘术,血脉为引“,第二行是“以寿绘符,逆命换运“,第三行却被利刃划去,只余“缺失三页,魂归...“的残字。
“哥,灯里有字!“阿福指着灯台内壁。
林逸凑近,见灯壁上用松烟墨写着行小字:“戊申年秋,林昭明以嫡女玉簪为引,封印《天工符典》于祖陵。若后世子孙持玉簪残片,可启符典。“他的呼吸一滞——母亲的首饰匣里,正躺着半支断簪,刻着“昭明“二字。
“阿福,去把我房里的木匣拿来。“林逸的声音发颤,“就是装着母亲遗物的那个。“
阿福应了声,刚要跑,石壁突然传来闷响。两人转头,见大长老带着四名暗卫从洞口冲进来,手中玄铁刀泛着冷光:“林逸!你敢动祖宗的东西,当心天打雷劈!“
林逸挡在阿福身前,狼毫笔已握在掌心。他注意到大长老腰间的玄甲卫令牌——与昨夜刺杀他的玄甲卫,是同一款式。
“大长老这是怕我找到真相?“林逸冷笑,“还是怕《天工符典》里的东西,揭穿你们这些年的勾当?“
大长老的脸瞬间涨红:“胡说八道!《天工符典》是林家禁术,你个废材也配染指?“他挥刀指向石壁,“给我毁了这卷轴!“
刀光劈下的刹那,林逸旋身用狼毫笔架住。松烟墨遇刀即燃,在刀面画出“困龙符“,大长老的刀竟被黏在半空,动弹不得。
“以寿绘符。“林逸低吟,咬破指尖在笔杆上画血符。鲜血渗进松烟墨,墨汁突然泛起金芒,像活物般钻进石壁卷轴的缺口。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五十年前,穿月白锦袍的男子(正是林昭明)捧着半支玉簪,将鲜血滴在卷轴上;三十年前,母亲跪在祠堂,将断簪塞进襁褓中的他;昨夜,雷击木碎屑在祖陵石壁显形,与他掌心的血脉共鸣...
“哥!你的头发!“阿福的尖叫刺破幻境。
林逸这才发现,自己的鬓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想起《天工符典》残页上的“以寿绘符“——需用三日阳寿换三日灵力,绘制消耗型符阵。此刻他的寿元正在流逝,可卷轴上的缺页仍未完全显形。
“快!“林逸大喝,“把母亲的玉簪给我!“
阿福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木匣,取出半支断簪。簪头的翡翠已裂成两半,却仍刻着“昭明“二字。林逸将断簪按在卷轴缺口处,鲜血顺着簪身渗进石壁。刹那间,整座祖陵发出轰鸣,石壁上的卷轴突然展开,缺失的三页从虚空中浮现——正是被大长老划去的那部分。
“不!“大长老疯狂冲向石壁,却被林逸画的“困龙符“弹开。
新显的符文让林逸如遭雷击:第三页写着“嫡女血脉,一分为二“,第四页是“雷击木毒,母血为解“,第五页最末,竟画着幅肖像——穿湖蓝翟衣的女子,与茶会上王氏有七分相似,额间的朱砂痣红得刺眼,正是林家嫡女的标记。
“这是...“林逸的声音发颤,“我娘?“
阿福凑过来,指着第五页的角落:“哥,这里有行小字!“
林逸凑近,见那行字被利刃刮得几乎看不清,勉强能辨认:“玉簪藏毒,血祭破局“。他的目光扫过大长老腰间的玄甲卫令牌,突然想起昨夜在茶棚里,王氏端给他的茶盏——茶汤里的苦杏仁味,与“雷击木毒,母血为解“的字句,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林逸的眼神冷下来,“你们当年毒杀我娘,偷换她的玉簪,就是为了封印《天工符典》。“
大长老的额头沁出冷汗:“你...你胡说!林夫人是病逝的!“
“病逝?“林逸摸出怀中的半枚雷击木碎屑,“茶会上王氏茶盏里的毒药,是雷击木粉末调的;祖陵石壁的碎屑,与你刀鞘上的云雷纹同源;就连我娘的玉簪,都被你们动了手脚。“他指向卷轴第五页,“这行字,就是我娘用指甲刻的——她临死前,想告诉我真相。“
大长老突然暴起,挥刀砍向林逸。林逸早有防备,狼毫笔在半空划出金色弧线,“困龙符“将大长老困在原地。可就在这时,石壁上的投影突然扭曲,原本清晰的符文开始泛白,像是被某种力量篡改。
“不好!“林逸咬牙,“有人在干扰投影!“
大长老趁机挣脱符阵,掏出个青铜铃铛摇晃。铃声刺耳,石壁上的卷轴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林家历代嫡系的生辰八字,与他昨夜在《清明上河图》里看到的,分毫不差。
“林逸,你以为找到真相就能报仇?“大长老狞笑,“这《天工符典》里的血祭术,能抽干林家所有嫡系的精元。你娘当年不肯配合,我们就杀了她;现在轮到你了!“
林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寿元已流失近半,眼前阵阵发黑。可当他看向卷轴第五页的肖像时,突然想起昨夜在祖陵石棺里发现的骸骨——那具双手捧青铜匣的骸骨,颈间戴着的玉佩,与母亲的玉簪断口,竟能完美拼接。
“阿福,把玉珏给我!“林逸的声音沙哑。
阿福递过玉珏,林逸将断簪、雷击木碎屑、玉珏同时按在卷轴上。三件物品同时发出金光,在石壁上拼出完整的星图——正是祖陵壁画里“星落天权“的位置。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钥匙。“林逸的眼底泛起金芒,“以寿绘符的极限,不是换三日灵力,而是换三日与符典共鸣的机会。“
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卷轴上。虚空中传来轰鸣,《天工符典》的完整投影终于显现——三百六十页符文悬浮在空中,每一页都流转着星辉。第一页赫然写着:“天工秘术,非血脉不可解;以寿绘符,逆命换运,损寿三日,得灵三日。“
大长老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明白,林逸刚才的“以寿绘符“,根本不是普通的符阵,而是与《天工符典》签订血契——用三日阳寿,换三日操控符典的能力。
“不!“大长老转身欲逃,却被林逸画的“锁魂符“钉在墙上。
林逸走向卷轴,指尖轻轻拂过第一页符文。符文遇指即燃,在他掌心凝聚成颗金丹——那是三日灵力的具象化。他转头看向大长老,目光如刀:“你以为毁了卷轴就能掩盖真相?“他举起狼毫笔,“我可以用这三天灵力,把你做的所有事,都画进符典里。“
大长老的瞳孔骤缩。林逸看见他后颈的刺青——与刺杀父亲的凶手,与玄甲卫,与茶会上王氏的贴身丫鬟,都是同一款式:玄鸟衔剑。
“还有,“林逸的声音更低,“你篡改投影时,用了松烟墨混腐肉的墨汁。“他指向石壁,“那墨汁里的腐肉味,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大长老突然发出怪叫,挣脱“锁魂符“扑向林逸。可他的动作慢得像蜗牛——林逸的三日灵力,早已在体内流转,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哥小心!“阿福的尖叫被钟声截断。
林逸余光瞥见,祖陵的青铜灯台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后颈——是大长老的刀。可当他转身挥笔时,刀刃却停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这是...“林逸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符典的灵力?“
他这才发现,掌心的金丹正在发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大长老。老人的脸上全是恐惧,后颈的刺青泛着幽蓝——那是被符典标记的“逆命者“印记。
“林逸,你不能杀我!“大长老跪在地上,“我是你三叔公!“
“三叔公?“林逸冷笑,“三年前父亲暴毙那晚,你去他书房偷走了《天工秘录》残页;上个月茶会上,是你让王氏在茶盏里下毒;昨夜祖陵石壁的碎屑,是你让人放的。“他顿了顿,“你以为我没查出来?“
大长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查出来了又怎样?这《天工符典》里的血祭术,能让我重获青春!只要抽干林家嫡系的精元,我就能...“
“就能当林家家主?“林逸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忘了,林家嫡系的血脉,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将掌心的金丹按在卷轴上。《天工符典》的投影突然暴涨,将大长老的身影吞噬。等光芒散去,大长老已倒在地上,后颈的刺青被符文烧得焦黑,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林逸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铃铛,扔进阿福怀里:“去祠堂,把这个交给大管家。“他又摸出母亲的断簪,“把这支簪子,和我在祖陵捡到的玉珏,一起交给母亲牌位。“
阿福接过东西,望着林逸发白的鬓角,突然哭了:“哥,你的头发...“
林逸摸了摸鬓角,苦笑着摇头:“三日阳寿,换三日灵力,值了。“他看向石壁上的《天工符典》投影,“现在,我终于能看看,我娘当年想告诉我什么了。“
虚空中,《天工符典》的符文缓缓流转,第一页的“天工秘术,非血脉不可解“八个字,在星光下泛着金芒。林逸知道,从今日起,林家的秘密,不再藏在古籍残页里,而是刻在了他的血脉里——《天工符典》,终于现世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那支被扔掉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嗡鸣。铃铛内壁刻着行小字:“玄鸟衔剑,血祭重生“。大长老的尸体正在缓缓蠕动,后颈的刺青竟开始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