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霜在脚下碎裂，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右臂沉重、冰冷、毫无知觉，那覆盖着青灰色异化血肉的臂膀如同不属于自己，却又在每一次拖动身体时，爆发出远超想象的蛮力。左臂相对完好，但皮肤下淤积的阴寒死气依旧在缓慢侵蚀，带来阵阵刺骨的麻木。

林霄蹒跚地挪动着，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的行尸。精神+4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出，覆盖着方圆十数丈的范围。灵兽园深处特有的腥臊、草木腐败、以及远处铁甲犀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地映射在脑海。更重要的是，没有苏婉儿那种筑基期的恐怖气息，也没有执法堂弟子那刻意收敛却依旧凌厉的灵力波动。

暂时安全。

他靠在一根支撑兽栏顶棚、被冰霜覆盖的粗大木柱上，剧烈地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同冰刀刮过。目光扫过自己这副残破的躯壳：褴褛的布条下，皮肤青紫交加，布满冻伤和污秽；异化的右臂如同冰冷的金属构件，五指爪刃在惨淡天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左手中，那块缩小了大半、布满裂痕的阴煞死玉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刺骨的寒意。

丹田深处，那米粒大小的琉璃光点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纯净的气息，如同冰封深渊中的唯一火种。它正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释放着涓涓细流般的仙源力，尝试冲刷、修复着体内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暗伤和残留的阴煞死气。但这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饥饿。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恐怖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凶兽，猛地攫住了林霄的意识！这并非凡俗的腹饥，而是身体在经历了冰封、引爆、异化、重生后，对所有能量、所有生机、所有能填补空虚之物的疯狂渴求！

琉璃仙源力的修复需要能量！

异化右臂的维持需要能量！

压制体内残留的阴煞死气需要能量！

精神+4的壁垒运转需要能量！

他就像一具被掏空了所有燃料的机器，核心的引擎（琉璃仙源力）虽然精妙，却无米下炊！这极致的空虚感，甚至压过了肉体的伤痛，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饥饿的孤狼，闪烁着幽绿而危险的光芒。

“食物…力量…”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

精神+4的感知力疯狂地扫视着四周。兽栏里只有冰冷的粪便堆和被冻死的铁甲犀尸体，那些血肉早已在冰爆中失去了所有生机，只剩下冰冷的死肉，蕴含的能量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带着残留的阴寒死气，只会加重身体的负担。

就在这时！

一股相对“鲜活”、带着微弱灵力波动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猛地闯入林霄的感知范围！

目标：兽栏外围，靠近那处被划为禁地的血腥荆棘丛边缘！

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身形瘦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药锄，小心翼翼地挖掘着被冰霜覆盖的泥土。他动作很轻，不时紧张地抬头张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悲痛、恐惧和一丝…不甘的执着。

王小六！

林霄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这个杂役，他认得。甲字七号院原本的杂役，在周有德和王虎找茬时，曾试图为自己辩解。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在禁地边缘挖掘…他想干什么？找凝露草？还是…别的？

精神+4的力量无声地聚焦。王小六每一次心跳的加速，每一次紧张的吞咽，甚至他眼中那抹深藏的、对刘管事和周有德的怨恨，都被林霄清晰地捕捉到。

“不是执法堂…没有威胁…”冰冷的判断在意识中闪过。但那股微弱却“鲜活”的灵力波动（王小六体内微薄的练气一层灵力），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强烈地刺激着林霄灵魂深处的饥饿凶兽！

他需要能量！任何能量！哪怕是最低劣的！

就在林霄杀意微动，异化的右爪下意识地屈起，爪尖泛起一丝冰冷的幽芒时——

“谁？！谁在那里？！”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如同炸雷般从兽栏入口方向传来！

一道穿着执法堂制式黑袍的身影如同疾风般掠至！来人身材魁梧，面容冷硬，腰间挎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刀，正是之前跟随赵执事前来探查的执法堂弟子之一！他显然是巡逻至此，正好撞见王小六在禁地边缘的鬼祟动作！

“大胆杂役！竟敢擅闯禁区！找死！”那执法弟子眼中寒光一闪，根本不问缘由，右手快如闪电般拔出腰间长刀！刀光如匹练，带着练气三层修士的凌厉灵力，直劈王小六的头颅！执法堂弟子在外门向来生杀予夺，对一个擅闯禁区的杂役，杀之如同碾死蝼蚁！

王小六吓得魂飞魄散，药锄脱手掉落，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触及王小六头顶发丝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模糊的、带着浓烈血腥和冰寒死气的灰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恶鬼，以远超魁梧弟子反应的速度，猛地从兽栏深处那根粗大的冰柱后扑出！

目标，不是王小六，而是那执法弟子握刀的手腕！

太快！太诡异！那灰影扑出的瞬间，仿佛带着冻结空气的寒意！

执法弟子瞳孔骤缩！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覆盖着青灰色、如同金属般冰冷鳞片和角质、五指如锋利钢钩的怪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自己的手腕！那爪上弥漫的死气和凶戾，让他瞬间头皮炸裂！

“什么鬼东西？！”他惊骇欲绝，下意识想收刀格挡，但手腕处已经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和冰冷！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林霄那只异化的右爪，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执法弟子握刀的手腕！爪尖轻易刺穿了皮肤、肌肉，深深嵌入腕骨之中！冰冷死气瞬间顺着伤口侵入！

“啊——！”执法弟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寒铁冻结、被巨力捏碎！长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冻硬的地面上！

他反应也是极快，剧痛和恐惧激发了凶性！左手瞬间凝聚起一团炽热的火球，看也不看，朝着近在咫尺的灰影狠狠拍去！练气三层的灵力毫无保留！

火球带着灼热的气浪，照亮了林霄那张污秽、冰冷、毫无表情的脸！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饥饿火焰的眼眸！

林霄不闪不避！精神+4的算力在刹那间疯狂运转！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的韵律在筋骨深处爆发！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极限仰倒！那团炽热的火球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和胸膛呼啸而过，灼热的气浪将褴褛的衣衫碎片瞬间点燃！

同时！他那异化的右爪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如同生根一般，死死扣住对方碎裂的手腕，借着身体后仰的势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狠狠向下一拽！

“给我…下来！”

噗通！

魁梧的执法弟子被这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拽得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后脑勺狠狠磕在冻硬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

而林霄后仰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反弹，猛地前扑！异化的右爪依旧死死扣着对方手腕，如同铁锚固定！相对完好的左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萦绕着微弱却凝练如针的琉璃仙源力，循着《阴煞掌》行气图中最简洁、最致命的“穿心刺”轨迹，带着一股洞穿一切的狠戾，狠狠刺向执法弟子因摔倒而暴露的咽喉！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指尖凝聚的琉璃仙源力，混合着林霄体内残留的阴煞死气，形成了一股极具穿透力和破坏性的混合能量！轻易撕裂了执法弟子仓促间在体表凝聚的微弱护体灵光！

指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坚韧的皮肤、喉管、颈骨！从后颈透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和碎裂的骨茬！

执法弟子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想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全身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剧烈的抽搐！

林霄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左手猛地抽出，带出一溜血线。异化的右爪依旧死死扣着对方碎裂的手腕，防止他临死反扑。直到感知中对方的心跳彻底停止，灵魂气息彻底消散，他才缓缓松开爪子。

尸体软倒在地，鲜血迅速在冰冷的土地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微弱的灵力波动。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狠辣决绝，从出手到击杀，不过短短两息！快得让一旁的王小六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如同魔神般瞬间击杀了执法堂弟子的恐怖身影，以及那张沾满污血、却依稀有些熟悉的冰冷侧脸！

“林…林管事？！”王小六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霄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如同饥饿的秃鹫，死死锁定在刚刚断气的尸体上。精神+4的感知力清晰地“看”到，尸体中那正在迅速消散、却依旧蕴含着可观灵力的生命精元！还有对方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饥饿的凶兽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猛地俯下身，异化的右爪粗暴地撕开尸体腰间的衣带，扯下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同时，他做了一件让王小六魂飞魄散的事情！

林霄伸出舌头，如同野兽般，舔舐了一下左手手指上沾染的、还带着温热和微弱灵力的鲜血！

血腥味混合着微弱的灵力气息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味道非但不令人生厌，反而如同沙漠中的甘露，瞬间点燃了身体深处每一个细胞的渴望！琉璃仙源力在丹田中猛地加速旋转，发出贪婪的“嗡鸣”！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击杀执法堂弟子张彪，舔舐其血）引发强烈能量掠夺与道德崩坏！行为判定：极度背德！性质：邪魔外道！影响范围：中（目击者）！】

【获得‘背德值’：500点！】

【警告：当前背德值：3725点！利息已扣除！】

【评价：以鲜血为甘露，以杀戮为食粮！宿主的背德之宴已然开席！(◕‿◕✿)】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诡异的兴奋。

林霄毫不在意。他粗暴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冰冷的眼神终于转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王小六。

“你…看到了？”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不带一丝温度。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林管事！我…我是小六啊！王小六！”王小六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语无伦次，“我…我是来给您…给您找药的！找凝露草！我知道您可能没死…我…”

“闭嘴。”林霄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志，瞬间压垮了王小六的哭嚎。精神+4的微弱意念干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小六脆弱的神经上！

王小六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想活命？”林霄拖着残躯，一步步走到王小六面前，异化的右爪爪尖滴落着粘稠的鲜血和冰晶碎屑，在王小六惊恐放大的瞳孔中留下死亡的阴影。

“想…”王小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处理掉它。”林霄用异化的爪子指了指地上张彪的尸体，又指了指兽栏深处那片恶臭的粪便堆积区。“埋深点。用犀粪盖住。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是！是！我一定办好！”王小六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扑向尸体。

林霄不再看他，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兽栏深处那个最阴暗、最恶臭、被冰霜覆盖的角落——他之前破冰而出的地方附近。那里堆积着最厚实、最“新鲜”的犀粪，气息浓烈到足以掩盖一切。

他需要时间。需要立刻消化刚刚掠夺的“食物”！

盘膝坐下，冰冷的污秽再次包裹身体。他毫不在意，意念沉入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属于张彪的储物袋。

精神+4的力量轻易冲开袋口那微弱的神念禁制。

袋内空间比鬼影那个略大。几十块下品灵石闪烁着相对纯净的光泽。几瓶标注着“回气散”、“金疮药”的丹药。一套备用的执法堂黑袍。几块干硬的肉脯和面饼。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写着《基础火弹术》！

最重要的，是角落里一个用油纸包裹、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木属性灵气的丹药——小培元丹！虽然品质普通，但蕴含的精纯灵气，对此刻的林霄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林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颗小培元丹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精纯灵气如同甘泉，瞬间涌入干涸龟裂的经脉！琉璃仙源力如同久旱逢甘霖，发出欢愉的嗡鸣，贪婪地吸收、转化着这股能量！温润的暖流迅速流遍全身，滋养着破损的筋骨，冲刷着残留的阴寒死气！

舒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暂时压过了剧痛！

他没有停，又将张彪储物袋里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全部取出，堆放在身边。精神+4的力量引导着琉璃仙源力，开始缓慢而高效地汲取灵石中蕴含的灵气！

同时，他拿起那本《基础火弹术》，精神+4的算力如同高速运转的熔炉，瞬间将册子里的内容扫描、解析、烙印！控火术的根基让他理解这种低阶术法毫无障碍！

丹田内，琉璃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消耗的仙源力在快速补充！全身的伤势在灵气的滋养下缓慢修复！右臂异化血肉中那股冰冷的死寂感，在琉璃光泽的持续冲刷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内敛、更加…可控？

角落阴影里，王小六正满头大汗、忍着恶臭，拼命挖掘着冻土，将张彪的尸体拖向粪堆深处。他每一次抬头，看向角落阴影中那道盘坐的、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眼中都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兽栏深处，恶臭弥漫。

盘坐的林霄如同深渊中的雕像。琉璃光泽在丹田深处稳定地亮着，精神+4的壁垒如同冰冷的堡垒。异化的右爪搭在膝上，爪尖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饥饿与疯狂，而是多了一丝冰冷而沉凝的力量感。目光扫过身边堆积的灵石，扫过锦盒里剩下的两颗小培元丹，最后落在那本《基础火弹术》上。

“张彪…只是开始。”

沙哑的声音在恶臭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决心。

“执法堂…苏婉儿…”

“你们的血…会浇灌出…我重生的路！”

他再次闭上眼，精神沉入更深层次的修炼。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汲取，而是开始尝试将那《基础火弹术》的灵力运行轨迹，与自身琉璃仙源力、异化右臂的冰冷力量进行初步的融合、推演…

而在更深的地底，无人察觉的禁地深处。

那片曾被刘管事血肉浇灌、又被林霄引爆阴煞死气冰封过的区域。那些被苏婉儿带走的荆棘藤碎片曾经扎根的泥土下…

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贪婪吞噬欲望的暗红根须，如同感知到了什么，正极其缓慢地…向着兽栏深处，林霄盘坐的方向…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