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灵嗅辨毒

林默那句轻飘飘却如同惊雷的话语，在破败的回春堂里久久回荡。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离脸上的冰冷和职业性的审视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看穿底牌的慌乱。她右耳失聪和弹片残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信息，是上次卧底行动失败留下的、几乎断送她职业生涯的创伤！这个信息，连她现在的直属上司都只知道她听力受损需要助听器，至于具体原因和弹片残留……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偏远山村的小村医能知道的！

一股寒意混合着强烈的警惕瞬间席卷全身，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应有配枪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她现在的身份是“药材质检员苏离”，一个普通文职，不可能带枪。

“你…胡说什么！”苏离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林默脸上，试图从他每一个细微表情里找出破绽，“什么弹片？什么听力？我只是个质检员！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屋内的村民更是大气不敢出，看看气势逼人却明显失态的苏离，又看看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林默，只觉得这气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这林默…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医术蹩脚的林默，可说不出这种吓死人的话！

林默（林枫）将苏离瞬间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尽收眼底。前世的经历让他对人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有着外科医生般的精准解读。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他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中带着点疏离的表情。

他没有继续在听力问题上纠缠，那只是他投下的一颗震撼弹，目的是撕开对方伪装的缝隙。他随手将擦干净的银针放回针囊，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他走到昏迷的陈七爷身边，再次搭脉感知。

灵枢探脉术反馈的信息显示，蛇毒虽被小还丹激发的药力和他的针法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那股阴冷的毒力如同潜伏的毒蛇，盘踞在肝肾深处，蠢蠢欲动。后续还需要持续的解毒和调理。

“牛二，找干净的布，温水清洗陈七爷的伤口，小心别碰破水泡。”林默平静地吩咐，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陈七家的，去药柜第三格，拿那个白色瓷瓶里的药粉，调成糊状，敷在伤口上，一天换两次。”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让处于震惊中的牛二和陈七儿子下意识地应声行动起来。这种自然而然的掌控力，让一旁的苏离瞳孔又是一缩。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村医该有的气场！

苏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不管这个林默是如何得知她的秘密，现在最重要的是坐实他非法行医和贩卖假药的嫌疑！她重新拿起笔记本和笔，语气恢复了冰冷，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强硬之下，已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默，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你给这两位病人使用的药物，是什么成分？有没有经过正规检验？你的行医资格证呢？拿出来！”她目光扫过屋内简陋到寒酸的陈设，以及药柜里那些看起来就年份久远、包装粗糙的药材，“还有，你这里所谓的‘祖传秘方’，有没有生产许可？有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默突然皱了皱眉，鼻翼微微翕动了两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的味道，混杂在屋内的草药味、血腥味和雨后泥土的潮气中，悄然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前世作为顶尖外科医生，他对各种化学药剂和毒素的气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重生后，灵枢探脉术强化了他的感知，但这股突兀出现的异味，却并非来自他已知的任何常见毒物！它更像是一种…被刻意隐藏的、人工合成的、带着强烈恶意的“死”味！

「检测到未知复合毒素残留气息，触发被动技能：灵嗅辨毒（初级）。」

「信息分析中…成分：有机磷衍生物（微量）、神经麻痹剂（微量）、未知生物碱（主成分）…」

「目标关联：水源污染（井水）。」

「危害等级：高（慢性积累，可诱发脏器衰竭）。」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地在林默脑海中响起！

水源污染？井水？！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这味道极其微弱，若非他此刻感知力因小还丹和系统技能而处于巅峰状态，根本不可能察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村子里赖以生存的水源，可能被人投毒了！而且是慢性、隐蔽性极强的剧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刚才陈七儿子端进来准备给陈七爷清洗伤口的那半盆水！那水是从院里的水缸舀的！而水缸的水，正是来自村口的公共水井！

“别碰那水！”林默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急迫感，让刚拿起布巾准备沾水的牛二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苏离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喝止弄得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你又想搞什么鬼？这水有什么问题？”她本能地觉得林默在故弄玄虚，转移她的调查方向。

林默没有理会她，一个箭步冲到那盆水前。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贴到水面，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甜腻的腥气在灵嗅辨毒的放大下，变得更加清晰，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水分子中！他甚至可以“嗅”到其中蕴含的那股阴损的、缓慢破坏生命力的恶毒能量！

“这水不能喝！也不能用来清洗伤口！”林默直起身，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苏离脸上，一字一句道：“村口的水井，被人下毒了。”

“什么？！”

“下毒？！”

“天老爷啊！这怎么可能！”

屋内顿时炸开了锅！村民们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那盆看起来清澈无比的水。水井被下毒？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对于靠天吃饭、靠井水活命的穷苦山村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荒谬！”苏离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强烈的不信，“林默！你为了逃避调查，连这种耸人听闻的谎话都编得出来？你说下毒就下毒？证据呢？就凭你闻一闻？”她指着那盆水，“这水看起来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没问题，不代表真的安全。”林默的声音异常冷静，他直视着苏离充满质疑的眼睛，“这是一种慢性混合毒素，微量摄入短期内不会致命，但会慢慢侵蚀肝肾功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衰弱、生病，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像温水煮青蛙。”

他的话让屋内的温度骤降，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蔓延开来。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比剧毒蛇咬更让人毛骨悚然！

“放屁！”苏离气得胸口起伏，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神棍”逼疯了，“无凭无据，妖言惑众！我看你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厉声道：“林默！我现在以涉嫌非法行医、传播谣言、制造恐慌的罪名，要求你立刻跟我回镇上的派出所接受调查！否则…”

她的话再次被一阵急促而凄厉的哭喊声打断！

“救命啊！林神医！救命啊！”一个中年妇人连滚爬爬地冲进院子，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脸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正剧烈抽搐的小男孩！“虎子！虎子他…他喝了早上刚打的井水…就…就这样了！呜呜呜…”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头顶！刚才还只是林默的“危言耸听”，转眼间，活生生的例子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小男孩虎子的症状，正是急性中毒的表现！而且，时间点就在喝了新打的井水之后！

村民们瞬间炸了锅，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看向那盆水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那不是水，而是蚀骨的毒药！他们看向林默的眼神，则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他竟然…又说对了？！

苏离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看着妇人怀里抽搐的孩子，看着孩子嘴角的白沫和青紫的脸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作为一个警察，基本的医学常识和案件敏感度告诉她，这绝不是巧合！这孩子的症状，极有可能是急性中毒！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林默。此刻的林默，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妇人和孩子身边。他没有丝毫犹豫，灵枢探脉术瞬间发动，指尖搭在孩子纤细的手腕上。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的“毒流”清晰地反馈回来，正疯狂冲击着孩子脆弱的心脉和大脑！

“催吐！快！抠他喉咙！”林默急声吼道，同时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寻找能用的东西。他看到了墙角一个破瓦罐里栽着的几棵半死不活的**断肠草**！这种剧毒植物旁边，往往伴生着它的天然解药——**半边莲**！

果然，在断肠草根系附近，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矮小植物顽强地生长着！

“把那紫色的小花，连根拔！快！”林默对旁边一个吓傻了的村民吼道。

村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粗暴地扯下那几株不起眼的小花。

林默接过半边莲，看也不看，直接塞入口中疯狂咀嚼！辛辣苦涩的汁液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他顾不上许多，捏开虎子紧咬的牙关，将自己咀嚼后的药泥混合着唾液，强行塞进孩子口中，并用手指顶住他的舌根，刺激吞咽反射。

同时，他再次抽出银针，出手如风，刺向孩子人中、内关、合谷等急救要穴，针尾急颤，试图护住心脉，激发身体潜能对抗毒素。

“哇——”在催吐和药物的双重刺激下，虎子猛地呕吐起来，污秽物中带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和大量浑浊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林默紧盯着孩子的反应，灵枢探脉术全开，感知着孩子体内毒素的变化。半边莲的药力混合着他特殊的元气药引，正与那霸道的毒素激烈对抗。孩子的抽搐频率明显减缓，青紫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股狂暴的“毒流”似乎被遏制住了一线生机。

「紧急任务发布：清除虎子体内急性毒素。」

「任务成功奖励：功德点+8，解锁‘初级解毒术’。」

「任务失败惩罚：扣除宿主剩余寿命…24小时！」

又是倒计时！林默心中暗骂这该死的系统，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需要更多半边莲！需要更有效的解毒手段！

“去井边！找这种紫色的花！越多越好！”林默头也不抬地吼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还有！立刻通知全村！水井有毒！绝对不能再饮用！一滴都不能沾！”

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恐慌的村民。有人尖叫着冲向井边，有人哭喊着跑回家通知亲人，小小的回春堂内外彻底乱成一团。

苏离僵立在门口，手中的笔记本和笔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在地。她看着林默在混乱中沉稳施救的身影，看着他沾满药渍和污秽却依旧锐利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以近乎粗暴却异常有效的手段与死神抢夺生命……她之前的笃定和质疑，如同脆弱的玻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水井真的被下毒了！有人要毒杀全村的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非法行医或者假药案了！这是…投毒谋杀！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接到的那个关于“回春堂贩卖假药”的匿名举报，很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是为了引开可能的调查视线，或者…是为了除掉这个似乎能“未卜先知”的村医林默？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身上，眼神无比复杂。恐惧？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这个被她视为“神棍”的男人，在生死关头展现出的那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匪夷所思的医术…到底是什么人？

“还愣着干什么？”林默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苏离混乱的思绪。他一边继续施针稳住虎子的情况，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苏‘质检员’？你不是要查案吗？现在，真正的案子来了。查查是谁，想毒死这一村的老老少少？”

他微微侧过头，沾着汗水和污渍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寒潭般幽冷，直直地刺向苏离：

“或者，你更想继续把我当神棍抓起来，然后看着这里的人…一个个像他这样倒下？”他的目光扫过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小虎子。

苏离浑身一颤，看着林默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混乱惊恐的村民，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一股强烈的职业使命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所有个人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和笔，动作干脆利落。再抬头时，她眼中的迷茫和复杂已被一种冰冷的、属于警察的坚毅所取代。她没有回答林默的问题，而是迅速从帆布包深处摸出一个只有火柴盒大小、造型极其隐蔽的黑色通讯器，手指在上面快速按动了几下。

细微的电子音响起，通讯器亮起微弱的绿灯。苏离将它凑到嘴边，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之前“质检员”的形象判若两人：

“洞幺呼叫鹰巢！洞幺呼叫鹰巢！目标区域‘清泉村’发生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确认水源遭人为投毒，已出现急性中毒病例！情况危急！请求立即封锁现场！调派医疗支援！重复，请求立即封锁现场，调派医疗支援！”

她放下通讯器，目光如炬，重新看向林默，眼神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审视和凝重：

“在支援到达之前，林默…”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一句，“…稳住局面，别再死人了。”

林默（林枫）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在苏离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鱼儿，终于开始咬钩了。只是这水，比他想象的，要浑得多，也深得多。秦牧…是你吗？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重生的“意外”，连同这个村子一起，彻底抹掉？

窗外的天色，彻底阴沉下来，乌云翻滚，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而回春堂内，神医与“神棍”的界限，在死亡威胁面前，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一场与无形毒魔的赛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