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基地某处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在幽深的金属甬道中震颤、回响，又被无尽黑暗贪婪地吞噬殆尽，如同坠入深井的碎片，最终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寂静。

小武驾驶的普通型折翼天使与季言熙的精英特种机型隔着数米距离冷冷对峙。

昏暗中，两双冰冷的电子眼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外壳，彼此锁定。

视线交织的瞬间，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因杀意而凝结，迸溅出无形的电光。

嗡——轰！！！

引擎的爆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小武座机的动力核心如同猛兽苏醒，超限功率推动着笨重的金属巨像悍然前冲！

粗壮的合金臂液压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这股汹涌动力粗暴地激活，巨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浑浊的残影，轰然斩向季言熙！

铛！！！铛！铛！铛！铛！

火星，如同熔化的赤金暴雨，在每一次刀刃碰撞中疯狂喷涌、迸射！

它们短暂而激烈地撕裂着厚重的黑暗，将冰冷甬道的金属墙壁映得忽明忽暗，也将两架钢铁巨神的身影投映在墙上，如扭曲的远古壁画般舞动。

滚烫的金属粒子溅落在小武机体的外甲上，发出灼烧铁板的呲呲声。

一次，两次……十次！

季言熙优雅的机体在普通型折翼天使那山崩海啸般的狂暴攻势前，竟被逼得一步、一步地向后滑退！

脚下沉重履带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混合在轰鸣声中，如同不息的战鼓。

普通型机超载运转带来的磅礴动能，如同洪水猛兽，即使是身经百战、技术卓绝如季言熙，也必须通过这无奈的退却来化解那足以撕裂装甲的恐怖冲击。

然而，风暴骤然停止。

小武座机的高频斩击停滞了。

不是犹豫，而是力竭。

那为追求极限动力而疯狂压榨的动力核心，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惊人的热辐射甚至穿透了数层隔热装甲，将驾驶舱变成了炙热的蒸笼！

汗水瞬间浸透小武的作战服，隔着面罩都能闻到那焦糊的气息。

机体性能的桎梏如铁锁般勒紧了小武。

咣当…滋…

机械臂腕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响。

小武下意识地微微松开巨剑的合金手柄，又猛地握紧。

这个微小到几乎被轰鸣声淹没的动作，是小武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确认武器是否还牢牢锁死在操纵系统里的本能反应。

冰冷的传感器，终究无法传递指尖那份真实的颤栗。

但这个细微的破绽，在季言熙眼中，却如同黑幕上点燃的信号弹一样刺眼！

“反复抓握……协调失调……”季言熙冰冷的声音透过机体扩音器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俯瞰蝼蚁的漠然，“能将这台普通型号的折翼天使机甲发挥到这种程度，你的才能，早已超出寻常庸碌之辈。只可惜……”

扩音器中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寒流扫过。

“在我面前，依旧只是徒劳的挣扎。”

驾驶舱内，小武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颚滴落在滚烫的控制台上。

季言熙平淡的宣告，如同重锤砸在小武心头。

倾尽全力的攻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化解……那种深不见底的差距带来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小武淹没，将他拉回到那个家园在烈焰与硝烟中崩塌的噩梦之日。

“小武！别逞强了！机体要撑不住了！”身后，美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纤细的手指死死按在通讯器上，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急促地将这令人绝望的对峙景象化为电波，传递给远方的凌。

美倩看着小武机体因内部过载而剧烈颤抖的外壳，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来！！！”

一声嘶吼，宛如穷途野兽的绝唱，猛地撕裂了沉闷的轰鸣！

小武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决绝的疯狂点燃！

轰——！！！

动力核心发出了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咆哮！

超频运转的恐怖能量再次涌入烧红的传动轴和过载的液压系统！

巨大的剑刃被小武以近乎自毁的姿态再一次拖起，机体不顾一切地再次前倾、冲锋！

那破釜沉舟的气势，仿佛要用这具钢铁残躯，撞碎横亘在前的绝望壁垒！

铛！铛！铛！铛！铛！铛！

碰撞声瞬间连成一片，化作永不休止的钢铁悲歌！

火花不再是迸射，而是疯狂喷射！

甬道内仿佛升腾起一场由熔铁铸就的风暴！

两柄巨剑交织碰撞出的残影，如同一个由剑刃构成的、高速旋转的死亡金属风暴！

巨大的轰鸣声浪疯狂冲刷着坚固的甬道四壁，不断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奔涌而去，整片区域都在剧烈地震颤！

美倩看着眼前这毁天灭地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从未驾驶过折翼天使，也永远无法想象，置身于这片由纯粹的暴力与金属构筑的毁灭风暴中心，究竟是何等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

尤其，是那个在风暴中心、坐在另一架机甲里的人……

要预判、解析、并精准抵挡这如暴风骤雨、毫不停歇的斩击……

那坐在那架优雅机体里的人……那个叫季言熙的真是人类吗？！

风暴的中心，季言熙眼神锐利如鹰。

全副心神灌注于对面那柄疯狂舞动的巨刃之上。

即使驾驶这架拥有神之力的机甲，即使战斗经验足以傲视群雄，面对这股燃烧生命般、摒弃所有技巧只余蛮力的狂风暴雨，季言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狂暴冲击得心神震动，操作首次流露出一丝仓促。

但也正因如此！

季言熙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有惊愕，有赞赏，更有一丝冰冷的敬佩。

能将一具设计平庸、限制众多的基础量产机型，强行催谷、逼迫、乃至压榨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单凭这份对机体极限的恐怖榨取能力，和对战斗节奏那种近乎本能的破坏式掌控……

这个男人……

爆发出的这份意志与实力，已碾碎了防卫局绝大部分的精英驾驶员。

连绵不绝的狂暴攻击像重锤般不断砸在小武紧绷的神经与透支的体力上。

每一次徒劳无功的斩击都在加重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无法撼动分毫！

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战胜？！

精神的堤坝终于被疲劳与绝望冲垮一丝缝隙！

那狂风暴雨般密不透风的攻击节奏骤然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原本连绵不绝的剑光风暴中出现了一道极其微小的、一闪即逝的轨迹偏移！

千分之一秒！

季言熙的机体动了！

那原本沉稳如渊的双持架势骤然一变！

右手依旧稳稳架住小武斩下的最后一剑，而左手却在电光石火间松开剑柄！

那只布满传感器与液压增幅器的机械巨掌，如同捕食的眼镜王蛇般，精准无比地穿过那稍纵即逝的剑网裂隙，一把擒住了小武巨剑接近护手处的剑脊！

猛地回拉！

恐怖的爆发力沿着液压回路汹涌而出！

小武的机体被这无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拽得前倾，平衡瞬间瓦解！

沉重的机体如同醉汉般踉跄着，朝季言熙的胸怀位置直跌过去！

就在小武的折翼天使即将撞入对方怀抱的刹那……

嗤——嗡！！！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然自下而上暴起！

那光芒之锐利，如同深渊中劈出的神罚之剑！带着斩裂空间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轰在小武机甲脆弱的下颚连接处！

嘭嚓！！！

坚硬的合金装甲应声而碎！巨大的冲击力让机甲整个头部的传感阵列连同部分结构瞬间变形、碎裂！沉重的机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玩具，猛地向后扬起！

哐当！！！

手中紧握的巨剑在巨大的惯性下脱手飞出，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哀鸣。

折翼天使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猛退数步，最终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轰然倾倒在地！

驾驶舱内，小武的后脑重重撞在头枕上，剧烈的震荡让他眼前发黑，一片混乱中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那道致命的攻击从何而来？！

唯一全程屏息旁观的美倩，却在机甲倒下的轨迹中，捕捉到了那令人惊悚的真相！

攻击的来源，是季言熙机体的右腿！

它以一个超越常理的高位回旋踢的姿态撕裂了空气！

那道刺眼的白光，正是从它足部某种高能推进器或冲击装置中喷射而出！

这种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完全颠覆了美倩对机甲格斗的认知！

沉重如山的机械造物，竟能做出堪比人类顶尖格斗家的极限动作，甚至在雷霆一击后依然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稳定姿态！

“果然……如我所料。”一个清朗而略显玩味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片钢铁哀鸣后的死寂，“看来，你真的从那地方把‘它’给带出来了。”

季言熙那高高扬起的机械右腿缓缓放下，履带碾过破碎的金属碎片。

操控机体，循着声音方向，冰冷的电子眼缓缓聚焦。

光影交错的甬道深处，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轮廓逐渐清晰。

微弱的环境光照亮了他略显清秀却带着几分锐利之气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