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清脆的声响踩在青石板上，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裴砚太阳穴上，震得他头皮发麻。
他耳力本就异于常人，此刻连对方腰间玉佩碰撞的脆响都听得分明——是两个人，脚步沉实，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利落。
那玉佩相碰的叮当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仿佛是危险逼近的信号。
裴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自祈祷千万别被发现，账册里的秘密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沈疏桐的指尖几乎同时扣住腰间的绣春刀，冰冷的刀身触感让她瞬间镇定下来。
但内心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想着一旦被发现，这狭小的房间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她侧过身，目光扫过屋内：板床下积着陈年灰絮，那灰絮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团静止的云雾；桌底仅容一人蜷身，狭小而逼仄；窗棂年久失修裂着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外面朦胧的月光，但若翻窗必然会惊动对方。
“藏文件。“裴砚压低声音，将刚从小翠枕头下翻出的染坊账册塞进床板暗格里。
他的掌心沁着薄汗，湿漉漉地贴在账册封面上，暗格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那味道钻进口鼻，令人作呕，却比不过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他们刚从小翠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幽影“可能与悬镜司旧部有关，这账册里夹着的半张残页，墨迹未干的“隐桩戊号“四个字，分明是二十年前悬镜司的密语。
此时裴砚满心焦虑，害怕暗格不够隐蔽，账册随时会被搜出，多年的追查就要功亏一篑了。
脚步声在门前顿住，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裴砚拽着沈疏桐闪到门后，后背贴上潮湿的墙皮，那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沈疏桐的呼吸拂过他耳尖，带着冷梅香，像根细针挑着神经，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紧张到了极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果被发现，如何才能保护好沈疏桐和账册。
“咔嚓“，门闩被踹断的声响惊得油灯灯花炸开，那明亮的火光瞬间跳跃，照亮了屋内紧张的氛围。
韩三裹着靛青染布的棉袍跨进来，腰间的鎏金腰带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光如同他眼中的寒意。
他身后跟着个络腮胡的壮汉，手里提着带血的木棍，指节捏得发白，木棍上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沈疏桐紧紧握着刀把，指节都泛白了，心中想着只要对方有任何不轨举动，就立刻出手，哪怕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好裴砚。
“小蹄子！“韩三的三角眼扫过缩在墙角的小翠，嗓音像砂纸擦过石板，粗糙而刺耳，“老子说过戌时后不准留外客，你当耳旁风？“
小翠的指甲掐进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抽泣声：“韩管事，是...是两位官爷说要查案...“
“官爷？“韩三突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嘴角扭曲得如同恶鬼，“大理寺的官爷查案要半夜摸进学徒房？
当老子没长眼？“他猛地甩袖，茶盏被扫落在地，瓷片溅到小翠脚边，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搜！“
络腮汉的木棍“咚“地砸在床沿，床板颤得灰尘簌簌往下掉，那灰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裴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紧紧贴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暴露自己。
沈疏桐则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方搜到暗格，自己该如何在第一时间夺过账册。
“没东西。“络腮汉掀开草席，露出下面铺着的稻草，那稻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几身破衣裳。“
韩三的目光扫过桌底，扫过窗棂，最后停在小翠脸上。
他突然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指捏住小翠下巴，那触感像砂纸一般硌人：“你方才说官爷查案...他们问了什么？“
小翠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就...就问染坊最近有没有怪事...韩管事您别打我，我真没说别的...“
“怪事？“韩三的拇指碾过小翠嘴角，像是在确认什么，突然松开手退后半步，“走。“他转身时，靛青棉袍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忽明忽暗，那忽明忽暗的灯光让屋内的阴影也跟着摇曳不定，“下次再敢留外客，打断的就不是腿了。“
门“砰“地关上，脚步声渐远。
裴砚和沈疏桐同时松了口气，沈疏桐的刀鞘在墙上磕出轻响。
小翠蹲在地上啜泣，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此时裴砚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后怕不已，庆幸这次有惊无险。
沈疏桐也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但仍不敢掉以轻心，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为什么突然来？“沈疏桐摸出帕子递给小翠，目光却落在裴砚脸上。
裴砚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暗格里的账册还带着体温：“可能有人看见我们进了染坊。“他蹲下来与小翠平视，声音放得极轻，“刚才韩三捏你嘴角...是不是在查你有没有咬舌自尽？“
小翠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恐：“您...您怎么知道？
上个月厨娘说漏了嘴，第二天就被拖去仓库，再出来时...时嘴里全是血，说是自己咬的。“
裴砚与沈疏桐对视一眼，后者的手指重重叩了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大娘。“
陈大娘家的门是在三更天被敲响的。
老人开了条门缝，见是官差打扮的两人，正要关门，沈疏桐已将半块悬镜司的青铜令牌塞进她手里。
“悬镜司...“陈大娘的手剧烈发抖，令牌当啷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你们是...是来查当年的事？“她慌忙把两人拉进院，用破草席遮住门缝，那草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我就知道，那些天杀的藏不住！“
油灯芯结了灯花，陈大娘的影子在墙上晃得像鬼。“上个月十五，我去染坊送腌菜，听见后院仓库里有人说话。“她压低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韩三和个穿黑斗篷的人，说什么'隐桩系统该清一清了'，'悬镜司余孽还藏着密档'...那黑斗篷还说，'等拿到密档，让大理寺那些废物连骨头都找不着'。“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是“听魂“异能即将发动的前兆。
他按住额头，声音发紧，心中一阵挣扎，既害怕异能带来的痛苦，又渴望从中找到线索：“那仓库...现在能进吗？“
“进不得！“陈大娘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疼痛让裴砚皱了皱眉，“前儿个后半夜，我听见仓库里有铁链响，还有人喊'悬镜司冤枉'...第二天染坊就抬出个盖着白布的人，说是暴病！“
染坊后院的锁在沈疏桐的柳叶刀下脆得像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裴砚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墙上斑驳的血痕——是新鲜的，还带着铁锈味，那味道刺鼻难闻。
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染坊特有的靛青染料的气味，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小心。“沈疏桐的刀出鞘三寸，寒光扫过角落的铁笼，笼底铺着带毛的兽皮，上面沾着暗褐色的痕迹，那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裴砚的头痛突然炸开，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一个穿染坊短打的少年被拖进铁笼，铁链缠上他的脚踝，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韩三举着皮鞭冷笑，皮鞭抽在少年背上，血珠溅在“隐桩戊号“的木牌上，发出沉闷的抽打声；少年临死前张着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密...密档在...梁上...“
“梁上！“裴砚踉跄着扶住墙，鼻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沈疏桐眼疾手快托住他，刀尖挑起房梁上的布包——是本账册，封皮上的“悬镜司暗桩录“几个字，被染坊的蓝靛染得发暗。
“裴砚？“沈疏桐翻到内页，瞳孔骤缩，“这里记着当年悬镜司灭门案的证人名单...还有'隐桩系统'的运作方式！“
裴砚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指尖抚过账册上的墨迹：“这就是韩三他们要找的东西。“他突然顿住，耳尖微动——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比之前更沉，更多，像一群狼正逼近猎物，那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沈疏桐将账册塞进裴砚怀里，刀光在两人身周划出半圆：“藏好。“
裴砚的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那心跳声如同战鼓一般在他胸腔里轰鸣。
他望着沈疏桐绷紧的后背，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听魂不是诅咒，是悬镜司的冤魂在等你。“而此刻，梁上的油灯突然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他听见院外传来韩三的声音：“给我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