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暗影之舞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茂密的树冠吞噬，林间空地骤然陷入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昏暗。海贼喽啰“烙铁”撕心裂肺的惨嚎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瞬间的涟漪，便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剩下的四个海贼喽啰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脸上的贪婪和戏谑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们僵在原地，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棵高大棕榈树——那道纤细的、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灰色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断腕处狂喷的鲜血和掉落的烙铁在枯叶上滋滋作响。
“‘影刃’…是‘影刃’幽月！”一个喽啰牙齿打颤，声音扭曲变调，打破了死寂。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剩下几人中蔓延。
树梢之上？不！她无处不在！
就在喽啰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嗤！
两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仿佛毒蛇吐信，从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响起！声音的来源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一个正惊恐后退、试图寻找掩体的喽啰，身体猛地一僵。他茫然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粗壮的脖颈侧面，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悄然浮现。下一刻，头颅沿着平滑的切口无声滑落，无头的躯体喷涌着血泉，重重栽倒。
几乎在同一刹那，另一个喽啰的太阳穴位置，一点细微的血珠渗出。他脸上的恐惧瞬间凝固，眼神涣散，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瘫倒，再无声息。致命伤微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只有一点极细微的血点。
没有炫目的刀光，没有激烈的碰撞，只有死亡如影随形，精准、高效、悄无声息地收割！
“鬼！她是鬼啊！”剩下两个喽啰彻底崩溃，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朝着密林深处亡命奔逃！什么同伴，什么财货，此刻都不及逃出这片死亡阴影重要！
然而，在幽月那如同冰镜般倒映着整个战场的见闻色感知中，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肌肉的发力，脚步的落点，甚至心脏狂跳的频率，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一道灰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在树木的阴影间几个难以理解的折射，瞬间出现在跑在前面的喽啰身后。那喽啰只觉后颈一凉，随即感觉天旋地转，视野中最后看到的，是自己失去头颅的身体还在惯性前冲。
最后一名喽啰听到身后同伴倒地的闷响，肝胆俱裂，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向前猛扑！他看到了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就在他即将扑到岩石后的瞬间——
一道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切割力的漆黑弧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凭空出现在他跃起的轨迹前方！
嗤啦！
跑动中的身体在空中被居中剖开！内脏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如同破麻袋般泼洒在岩石和地面上，发出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
整个杀戮过程，从幽月出手到最后一个海贼毙命，不过短短数息。空地中央，只剩下那堆冒着青烟的篝火余烬，四散倒伏、死状各异的尸体，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被按在地上、目睹了全程地狱景象而彻底呆滞、连哭泣都忘记的瘦小男孩。
幽月的身影如同雾气般在男孩身前不远处凝聚。她背对着男孩，深灰色的夜行衣纤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屠戮与她无关。手中那柄奇特的漆黑双弧短刃——“影牙”，刃尖上最后一滴血珠悄然滑落，没入地面枯叶，不留一丝痕迹。
她微微侧头，冰冷死寂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空地边缘——那里，雷震如山岳般沉默矗立，魁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礁石；而苍，则靠在一棵大树旁，赤裸的上身遍布新旧伤痕，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正毫不避讳地、带着赤裸裸的审视与一丝近乎残酷的欣赏，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三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这片修罗场般的空地上无声碰撞。
雷震的目光沉稳如渊，在幽月那干净利落到令人发指的杀戮手法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手中那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影牙”，最后落回她那双冰封的眸子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影刃’幽月。久闻其名。”
幽月没有回应，面巾下的脸毫无表情。她的目光掠过雷震那布满旧伤痕、如同钢铁浇筑的臂膀，最后定格在苍身上——这个浑身浴血、散发着浓烈野性气息和血腥味的少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那股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力量，以及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对力量的贪婪和…对她本人的评估。
“你的猎物？”幽月的声音响起，冰冷、沙哑、毫无起伏，如同寒风吹过冰棱，直接指向苍。她指的是地上那些海贼尸体。在她看来，这片空地上的血腥味，最初很可能源自这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的少年。
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牵动了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舔舐伤口的随意。“杂鱼而已。”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幽月紧束的夜行衣下流畅的肌肉线条，最终落在那柄“影牙”上，“你的刀，不错。杀人，更快。”
这是赤裸裸的欣赏，也是强者对强者的认可。在他信奉的弱肉强食法则里，高效致命的杀戮，本身就是力量的体现。
幽月的眼神依旧冰封，但握着“影牙”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她感受到了苍目光中的侵略性和评估意味，如同在打量一件趁手的武器或…值得猎杀的猛兽。这种目光让她本能地警惕，却也隐隐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微妙感应？
“可惜了。”雷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他大步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地上那三具头颅稀烂的平民尸体，又落在那个蜷缩在地上、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的男孩身上，最后看向幽月和苍，意有所指：“刀快，但救不了所有人。力猛，也填不平这世道的坑。”
他的话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在幽月死寂的眼底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瞬间又归于冰封。她不再看雷震和苍，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暮色的影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苍看着幽月消失的方向，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快！准！狠！这种战斗方式，这种对环境的利用…他需要学习！他需要变得更强！更快！更致命！他将目光投向雷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走！鲨齿群岛！”
那里有更强的对手，有他需要的重器，或许…还能再遇到那把“快”的刀。
雷震没有反对，他走到那个吓傻的男孩身边，蹲下身，用与其魁梧身形不符的温和动作，将一件从海贼尸体上剥下的、相对干净的外套披在男孩瑟瑟发抖的身上。男孩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茫然惊恐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
“小子，叫什么？”雷震的声音尽量放低。
男孩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里…里奥…”
雷震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站起身，看向苍：“带上他。扔在这里，活不过明天。”
苍皱了皱眉，冰冷的目光扫过男孩。弱小，累赘。在这片残酷的海域，仁慈是毒药。但他看到男孩眼中那尚未完全熄灭的、如同自己母亲当年一般的绝望与恐惧，以及雷震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最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弯腰，从一个海贼尸体旁捡起一把相对完好的弯刀，插在腰间，取代了那半截“断流”。力量，才是根本。带着这个累赘，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杀戮效率！
夜幕彻底笼罩孤岛。雷震背着依旧处于半呆滞状态的男孩里奥，苍则如同沉默的猎豹紧随其后，三人迅速离开这片血腥弥漫的空地，朝着藏匿小船的海滩疾行。目标——鲨齿群岛！那片混乱与力量交织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