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刺骨的寒冷。肺部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
俞辰在混沌中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如果这种痛苦能被称为活着的话。水流裹挟着他的身体翻滚，时而将他抛向水面，时而又拖入更深处的黑暗中。他本能地挣扎，但湍急的江水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就这样结束了吗...“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俞辰看到一道蓝光从水底升起，如同有生命般向他游来。那光芒温暖而柔和，与冰冷的江水形成鲜明对比。蓝光包裹住他的身体，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安宁感。
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咳——咳咳咳！“
俞辰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吐着浑浊的江水。他趴在一片泥泞的河岸上，浑身湿透，每一寸皮肤都在火辣辣地疼。但最让他不适的是眼睛——视野异常清晰，清晰得不正常。
他下意识去摸眼镜，却发现镜架已经扭曲变形，镜片也不知所踪。可奇怪的是，他居然能看清几十米外柳树上的一片叶子，叶脉纹理分毫毕现。
“这不可能...“俞辰喃喃自语，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有近视眼镜，他的视力应该模糊不清才对。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城市下游的一处荒废河滩，杂草丛生，堆满了各种垃圾。天色已近黄昏，他至少在水里漂流了几个小时。手机、钱包、背包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身上这套湿透的衣服。
俞辰艰难地站起身，双腿颤抖得厉害。他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否则以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失温而死。
凭着记忆，俞辰朝着城中村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曾经勤工俭学时租过的一个小房间，也许钥匙还在门垫下面。
两小时后，当俞辰终于抵达那栋破旧的五层小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令他意外的是，门垫下的钥匙居然还在。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但至少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
房间不足十平米，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摇摇欲坠的书桌。俞辰脱掉湿衣服，从衣柜里找出一套他以前留下的旧衣服换上，然后瘫倒在床上。
闭上眼，跳江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雨晴闪烁的眼神、王志明刻意回避的目光、学术委员会冰冷的宣判...胸口又传来那种熟悉的绞痛。他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嘶吼着。
不知过了多久，俞辰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他的眼睛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灼热难忍。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的水流中。
疼痛稍缓，俞辰抬起头看向镜子，然后僵住了——
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但在虹膜周围，有一圈几乎不可察觉的蓝色光晕。更可怕的是，当他无意中看向墙壁时，视线竟然穿透了斑驳的瓷砖，看到了隔壁房间的情形：一个中年妇女正给躺在床上咳嗽的小女孩喂药。
“啊！“俞辰惊叫一声，踉跄后退，撞在了淋浴间的玻璃门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隔壁传来女人警惕的询问。
俞辰屏住呼吸，再次看向墙壁——没错，他的视线确实穿透了那堵至少二十厘米厚的砖墙，清楚地看到隔壁的女人拿起一根棒球棍，警惕地走向房门。
“我...我能透视？“俞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竟然能透过皮肤看到下面的血管和骨骼。这种景象太过骇人，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扶着洗手台稳住身体，俞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发现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控制这种透视的程度。完全透视能看到骨骼和内脏，浅层透视则只能看到墙壁另一侧的情形。
“那道蓝光...“俞辰回想起在水中看到的奇异景象，“它改变了我？“
隔壁小女孩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通过透视，俞辰看到那孩子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而她的母亲正焦急地打着电话，似乎是在求助。
俞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谁？“门内传来警惕的女声。
“我是隔壁的租客，听到孩子咳嗽得很厉害，需要帮忙吗？“
门开了一条缝，安全链还挂着。女人四十岁左右，面容憔悴，眼睛红肿。“谢谢关心，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俞辰通过门缝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此刻正痛苦地蜷缩着，嘴唇发紫。他的透视能力自动启动，惊讶地发现孩子的右肺下部有一片明显的阴影。
“她肺部感染很严重，“俞辰脱口而出，“右肺下叶已经出现实变，可能是肺炎。“
女人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你是医生？“
俞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我...我学过一些急救知识。看症状很像肺炎，应该尽快去医院。“
女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取下安全链打开门：“救护车说还要半小时才能到，可萌萌越来越难受了...“
俞辰走进房间，近距离观察小女孩的情况比透视看到的更为糟糕。孩子呼吸急促，指甲床已经开始发绀，这是严重缺氧的表现。
“等不了救护车了，我们得马上送她去医院。“俞辰果断地说，“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不到两公里，我背她过去。“
女人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俞辰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背起，女人随手抓起一个包跟了上来。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俞辰背着孩子快步奔跑，女人勉强跟在后面。途中，俞辰不时用透视能力观察孩子的肺部情况，发现阴影正在扩散。
“再快点！“他催促道，脚下加快了速度。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冲进了医院急诊室。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孩子送进了抢救室。
“初步诊断是重症肺炎，伴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医生严肃地说，“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做得对，及时送医很关键。“
女人瘫坐在长椅上，泪流满面。俞辰悄悄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等等，小伙子，“女人站起身，“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想等救护车...“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俞辰勉强笑了笑，“希望萌萌早日康复。“
“我叫周芳，在城中村开小超市的。“女人擦了擦眼泪，“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俞辰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这一天的经历太过离奇——跳江自杀、神秘蓝光、透视能力...还有那个叫萌萌的小女孩。如果不是意外获得这种能力，他可能不会发现孩子病得那么重。
“这能力...到底是福是祸？“
第二天中午，俞辰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周芳，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萌萌脱离危险了，“她脸上带着疲惫但释然的笑容，“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俞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饥肠辘辘。他接过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排骨汤和米饭。
“谢谢，萌萌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一周。“周芳叹了口气，“那个...昨晚你怎么知道她肺部的情况？连症状都说得那么准。“
俞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我猜的，大学时上过急救课。“
周芳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追问。临走时，她留下了一部旧手机：“里面插了我的副卡，先用着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离不开手机。“
俞辰感激地接过手机。等周芳离开后，他立刻尝试联系张浩。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听筒里传来张浩激动的声音：
“俞辰？！是你吗？你他妈去哪儿了？全校都在找你！“
“我...没事。“俞辰不知从何说起，“学校找我干什么？“
“废话！你跳江的事情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警察沿着江边找了你一整天！“张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以为你死了，你个混蛋！“
俞辰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自杀行为会被拍到。“我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学校那边怎么说？“
“委员会暂停了开除决定，说要重新调查。林雨晴今早去找了系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时眼睛都哭肿了。“张浩压低声音，“老俞，你是不是被陷害了？“
俞辰苦笑：“很明显，不是吗？“
“我就知道！妈的，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张浩愤愤地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暂时别来，“俞辰拒绝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有消息再联系。“
挂断电话，俞辰陷入沉思。学校暂停开除决定是好事，但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自己被陷害，结果恐怕不会改变。而且，现在他有了这种奇怪的透视能力，回到校园是否安全还是个问题。
正当他思索间，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俞辰，我是王志明。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今晚8点到老图书馆后门见面。事关你的清白，务必独自前来。——王」
俞辰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加速。王志明为什么突然要见他？而且是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是陷阱还是转机？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还有五个小时。足够他测试一下这种新能力的极限，以及...想办法控制它。
俞辰拿起周芳留给他的备用钥匙，锁好房门，向城中村的旧货市场走去。他需要一副新眼镜——不是用来矫正视力，而是用来掩饰那双已经变得不同寻常的眼睛。
傍晚7:40，俞辰站在大学老图书馆后门的小路上。他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镜片经过特殊处理，能稍微减弱他的透视能力，避免在公共场合出现尴尬情况。
老图书馆已经废弃多年，等待拆除重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你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王志明教授走了出来，比俞辰记忆中更加憔悴，眼袋明显，西装也皱巴巴的。
“王教授。“俞辰警惕地站在原地，“您想说什么？“
王志明环顾四周，做了个手势：“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他带着俞辰绕到图书馆侧面，从一个破损的窗户爬了进去。内部灰尘满地，书架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在一间废弃的阅览室里，王志明开门见山地说，“但我当时不能为你说话。“
俞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
“因为牵扯的势力太复杂。“王志明疲惫地坐在一张积满灰尘的椅子上，“你的电脑是被远程操控的，黑客手段相当专业。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最近学校收到了一笔来历不明的大额捐款，恰好在你被指控前一周。“
俞辰心跳加速：“谁捐的款？“
“名义上是雷氏集团的教育基金，但我查了，最终资金来源是一个离岸公司。“王志明压低声音，“雷氏集团的少当家雷万钧，最近频繁出现在校园里，而且...和林雨晴走得很近。“
林雨晴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俞辰心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您是说，我的事情和这个雷万钧有关？但他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我也不清楚。“王志明摇摇头，“但我注意到雷万钧对计算机系的几个研究项目特别感兴趣，尤其是与图像识别和人工智能相关的。你的毕业设计恰好是这个方向。“
俞辰突然想到什么：“我的代码...如果有人想窃取我的算法...“
“很有可能。“王志明点点头，“你的神经网络优化方法确实很有创新性，如果有人想不劳而获...“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王志明脸色一变，迅速拉着俞辰躲到一个大型书架后面。
“有人跟踪你？“俞辰小声问。
王志明摇摇头，示意他安静。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阅览室的门窗。
“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我明明看到两个人影往这边来了。“另一个声音回答，“再找找，老板说了，要盯紧那个教授。“
脚步声渐渐远去，王志明松了口气，但脸色更加凝重：“看来他们已经怀疑我了。“
“他们是谁？“俞辰问。
“不确定，但肯定和雷氏有关。“王志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俞辰，“这里面有我收集的一些资料，还有...你原始代码的备份。我每周都会备份所有学生的进度，这是习惯。“
俞辰震惊地接过U盘：“您一直有备份？那为什么不在听证会上...“
“因为我的电脑也被入侵了，备份服务器上的文件全部被替换。“王志明苦笑，“这个U盘是我私人藏的，没联网，所以幸免于难。但现在它成了唯一的证据。“
俞辰握紧U盘，感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不能直接证明，但至少能证明你的代码曾经存在过原创版本。“王志明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雷氏集团背景复杂，据说涉足灰色产业。如果你要继续调查，务必谨慎。“
“王教授，“俞辰叫住准备离开的导师，“为什么要冒险帮我？“
王志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教师的职责是保护学生，而不是保全自己。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不想再失败第二次。“
说完，他悄然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中。
俞辰又在原地等了十分钟，确保安全后才离开。走在回城中村的路上，他的思绪乱如麻。雷氏集团、林雨晴、被窃取的代码...一切似乎都有联系，但又缺少关键的一环。
更复杂的是，他现在拥有了这种不可思议的透视能力。那道救了他的蓝光，是否也和这一切有关？
回到出租屋，俞辰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插入U盘。里面果然有他毕业设计的多个版本备份，最早的一个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此外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名是“雷氏调查“。
俞辰尝试了几个密码后，用“truth2023“成功解锁。里面是王志明收集的各种资料：雷氏集团近期的资金流向、与学校的秘密合作协议、还有几张雷万钧和林雨晴在一起的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让俞辰的血液几乎凝固——照片上，雷万钧搂着林雨晴的腰，而时间戳显示是在俞辰毕业设计被指控抄袭的一周前。
“所以这就是原因...“俞辰苦涩地自言自语。林雨晴作伪证不是被迫的，而是早有预谋。她选择和雷万钧站在一起，背叛了自己。
愤怒和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俞辰的双眼又开始灼热。他摘下眼镜，发现视线不受控制地穿透了地板，看到楼下住户的一举一动。这种能力似乎与他的情绪波动有关，越激动越难以控制。
深呼吸几次后，俞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有三个任务：洗刷自己的冤屈、调查雷氏集团的真正目的，以及...学会控制这种突然获得的透视能力。
窗外，月光洒在城中村杂乱的屋顶上。俞辰站在窗前，第一次感到命运给了他一个奇异的机会——虽然以最残酷的方式。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大学生了。无论是雷万钧、林雨晴，还是背后更大的阴谋，他都会一一查清。
而他的新能力，将是揭开这一切秘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