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空的风卷着碎叶掠过观战区,文森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剖开了骑士学院精心编织的伪装。
魔法学院学生席最先炸开,几个低年级生攥着观赛券的手簌簌发抖,交头接耳的声音里混着兴奋与紧张——他们本以为这届对抗赛不过是骑士们的单方面碾压,谁能想到会有禁术师横空出世,把不可一世的骑士首席钉在耻辱柱上?
“弑亲者?”骑士学院那边传来重重的拍椅声,霍尔王子猛地站起来,金穗肩章擦过旁边贵族小姐的珍珠发簪,“查出身的时候说他是北境没落男爵之子!”他的脸涨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跳得像战鼓,手指几乎要戳到负责背景调查的骑士脸上,“你说霍克家族满门忠烈,唯一幸存者在南边当学徒——现在呢?”那骑士膝盖一软跪在长凳上,铠甲撞出闷响:“殿下,暗卫...暗卫的密报被掉包了!”
高台上,卡斯达隆二世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琥珀色的茶水顺着龙纹锦缎淌进雕花案几的缝隙。
巴奈特总管早跪得笔直,额头几乎要贴到青石板:“陛下,暗卫三队队长已被控制,但供词里提到...有人用黑魔法篡改了记忆。”皇帝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时,恰好看见奥利维亚公主放下银杯,玫瑰浮雕在她指尖泛着冷光。
“风之束缚。”文森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嘈杂,他右手的幽蓝光晕骤然扩散,皮尔斯的细剑“当啷”落地,整个人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踉跄着撞向兵器架。
金属长矛砸在地上的巨响里,路路看见那少年的喉结剧烈滚动,原本傲气的下巴垂得很低,阴影里的眼睛却亮得反常——像是困兽在攒最后一口牙。
“三年前你父亲求我救他时,”文森缓缓逼近,墨绿长袍扫过石蒜花瓣,“说你被魔纹剑反噬,心智不清。”他的兜帽终于抬起,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骨有道旧疤,“现在看来,是他护短护错了。”
皮尔斯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他竟咬碎了舌尖。“你以为...你以为我会怕?”他的右手按在胸口,魔纹剑的剑柄突然泛起暗紫光芒,剑身上的纹路像活了般爬向他的手腕,“这把剑...是父亲用家族秘宝铸的,它认主...”
“认主的是魔,不是你。”文森的指尖蓝光更盛,风之束缚的咒文在两人之间凝成实质,“你以为杀了全家就能继承力量?
霍克家的血脉早被魔纹剑抽干了,你现在不过是个...会喘气的剑鞘。“
观战区的抽气声几乎要掀翻遮阳棚。
路路靠在西罗肩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甜——这不是紧张,是...他按住胸口,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牌,此刻正烫得惊人。“路路?”西罗的声音带着担忧,“你的手在抖,是不是刚才被皮尔斯的精神压制余波伤到了?”
路路勉强扯出个笑:“没事,可能...可能是站太久。”他能感觉到玉牌下的皮肤在发烫,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上爬——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从佣兵团背叛那晚开始,这种灼烧感就越来越频繁。
他不敢告诉西罗,不敢告诉任何人,毕竟连奥斯夫临终前都说过,这道封印是用他的命换的,一旦...
“我宣布,本届对抗赛魔法学院认输。”奥利维亚的声音突然拔高,银杯磕在案几上的脆响让全场瞬间安静。
她站起身时,月白裙摆带落了帕子也不捡,“比赛已失公允,继续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后台走,珍珠发冠在阳光下晃出一片碎光,像极了当年母后离宫时的背影。
卡斯达隆二世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裂开的茶盏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龙纹上,像朵开败的红玫瑰。“公主!”巴奈特总管想追,被皇帝厉声喝住:“让她走!”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突然觉得这演武场的汉白玉栏杆都在摇晃——合并两学院的计划,本是要借对抗赛展示皇室掌控力,现在倒好,骑士学院藏了弑亲者,魔法学院请了禁术师,连公主都当众甩脸...
“走了走了,别看了。”西罗扶着路路往场外挪,路过骑士学院休息区时,霍尔王子的银铠甲擦过路路的衣袖,“小杂种。”少年压低的骂声像淬了毒,“要不是你这灾星,魔法学院能这么疯?”路路脚步一顿,抬头正撞进霍尔阴鸷的眼睛——那眼神太熟悉了,像极了佣兵团背叛那晚,罗德举剑时的模样。
“殿下。”西罗挡在路路身前,水系魔法师的威压让霍尔退了半步,“这里是魔法学院的地盘。”他转身时,掌心悄悄碰了碰路路的手背——滚烫,比刚烧开的水壶还烫。“路路,”他的声音放得更轻,“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在场上,你的精神力波动乱得像被风暴卷过的湖面。“
“真的没事。”路路攥紧袖口,玉牌的热度几乎要穿透布料,“可能...可能是奥斯夫老师的魔力残留。”他不敢看西罗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磨破的皮面上还沾着演武场的石屑,像极了那天在佣兵团营地,他跪在血里时,掌心的碎石。
出了演武场,夕阳把长廊染成血红色。
路路靠在廊柱上喘气,额角的冷汗滴进衣领,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加仑老师!”西罗突然喊了一声,路路抬头,看见穿灰袍的大魔法师正从转角过来,手里还提着药箱,“路路不太舒服,您能...”
“我来吧。”加仑接过路路的胳膊,掌心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寒颤——这温度太凉了,凉得像奥斯夫最后一次给他疗伤时,指尖的冰。“西罗,你先去领对抗赛的补给,”加仑笑着推了推眼镜,“我带他回房间休息。”
西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麻烦老师了。”他转身时,路路看见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像根被风吹歪的芦苇。
加仑的房间在塔楼顶层,推开门时,夕阳刚好漫过窗棂。
路路刚在软榻上坐下,就感觉玉牌“嗡”地震了一下,烫得他差点叫出声。“把玉牌给我。”加仑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没等路路反应,已经伸手摘走了他颈间的链子。
玉牌在加仑掌心泛起红光,上面的咒文像活了般游移。“果然松动了。”他的指尖拂过玉牌背面的刻痕,“奥斯夫用生命布的封印,最多只能撑三个月。”
路路的喉咙发紧:“老师...我是不是...”
“别急。”加仑把玉牌重新挂回他颈间,语气又温和起来,“先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安神药。”他转身走向药柜时,袖口闪过一丝蓝光——那是传送咒的先兆。
路路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演武场上那个禁术师。
同样的墨绿长袍,同样的左眉骨旧疤...他刚要开口,加仑已经推开了门:“好好躺着,别乱想。”
门合上的瞬间,路路听见窗外有风声掠过,像极了奥斯夫最后说的那句话:“记住,永远别让他们知道你体内的东西。”他摸了摸发烫的玉牌,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可能比任何时候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