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斩草除根伤无辜,天子亦可遭毒手

离开云台宫,刘宏也是不由颇为感慨。

显然,窦妙最后突然转性一般的举动无疑是在努力模仿自己,想用同样的手段来激怒、报复。

并且,有些出乎刘宏意料的是,这个以往行事不经大脑的女人今日却是一改常态,心性之坚,远超往日。

只是,这些话可能对于原本的那位汉灵帝会有不错的效果,但对于自己而言,根本是不痛不痒。

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自己从未想过遮掩政变杀死窦武这件事。

不管是起居注,还是太史令记录的内容,这场建宁政变都已经完整的记录在案。

也正是在见到抄送的副本之后,陈蕃当日才会欣然前来参与自己的加元服仪式。

至于今日来此的打算,也只是突然心血来潮简单做个确认而已,言辞相激,也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

可以说是恶趣味,也可以说是一次试探。

事实证明,尽管经历过境况剧变之后,窦妙的心思明显成熟了不少,但却依旧还是那个犹豫不决害死父亲窦武的窦太后。

只要稍微一激,所有想法就全都写在脸上了,甚至还会不打自招,主动告诉仇敌,简直就像是生怕敌人对此不加防备一样。

仿佛不管局面有多么不利,事实究竟如何,只要能够问住对方,她就算是赢了一样。

只能说,神奇的思考方式。

而等刘宏回到兰台阁不久,发现王甫正满脸堆笑的殿门前等待。

如今的王甫,除了原本中常侍的官职外,更是被封为了都乡侯,并且还兼任了长乐卫尉。

不仅在后宫太监之中地位超然,就连一向被压了一头的曹节现在都可以平起平坐,自然是春风得意。

此刻前来,更是自觉又立了功劳,脸上笑意实在难掩。

“陛下,宫外蹇硕传信,按照您的吩咐,成功在广阳门下捉拿到窦氏余孽,已于市口斩首。”

接过密信,其上不过寥寥几行字,但却意味着一条不过七八岁的生命消亡。

窦辅,作为建宁政变之后大将军窦武唯一存活下的后代,被长史胡腾改姓收养,因而得以顺利长大成人,最终被曹操征辟,于西征马超中箭而亡。

此人虽然在历史上并不起眼,但刘宏却实在不想给日后留下隐患,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之所以安排王甫、蹇硕去执行,一方面是蹇硕是毫无牵挂的孤臣最值得信任之外,要给其立功施展的机会,方便之后提拔委以重任。

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逐渐分散曹节的权势,此人心机太深,以一个家奴来论,实在过于危险。

刘宏可不想亲自养出一个九千岁来。

至于如此行事是否过于残忍?

诚然,对一个无知稚童痛下杀手,的确如此。

可若是自己不敌窦武,政变失败了呢?

窦武会放过自己吗?

想来自然是不会。

九岁的汉质帝也很无辜,但仅仅只是一句无心的跋扈将军,就被外戚梁冀毒死。

而后梁冀把持朝政近二十载,天下士人何曾为过这位无辜天子伸冤?

事关权力,可以退让、可以隐忍,甚至于可以逃避……

但唯独犹疑不定的伪善,不行!

……

雒阳,廷尉官邸之中。

主簿景顾刚一下马,便直奔入厅,来到李膺面前。

“禀告府君,属下已经多方确认,尚书台中有关大司农张奂此前军功封赏的文书案卷皆已被焚毁。”

对于这个噩耗,李膺却是表现得相当淡然,似是对此早有预料。

“能得到先帝和当今皇帝的宠爱,曹节此獠自然心机极深,自然不会错漏自己的罪证。”

“不过,既然皇帝都不敢大肆清洗屠戮朝臣,曹节也绝不可能将经手过此事之人尽数加害。”

“我等只需要从此入手,便可以一路追根究底,寻纳证据,最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皇帝不是说任何人犯罪都要按律法惩处吗?我倒要看看,做了毁灭物证这样罪添一等的恶行,他要如何处理曹节这位心腹亲信!”

上一任廷尉也是窦武所提拔,麾下各种官职自然也无一例外皆是士人担任。

主簿景顾也不例外,出身蜀地广汉郡名门,其父景毅如今更是官居益州郡太守。

也因此,对于政变诛杀了窦武、窦靖等人的皇帝陛下,景顾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

对于李膺的这番论断,更是深感赞同。

“府君所言极是,不过属下还有一事需要禀明……”

只是景顾这话才刚出口,门外就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随后便看到李膺之子李瓒涕泗横流,跌跌撞撞直奔而来。

“父亲,尉正钟瑾与胡腾遗孤胡辅于广阳门被污名反贼余党缉拿,如今已于市口处斩,无一幸免!”

李膺闻言,也是不免有些站立不稳,不敢置信的确认到:

“瓒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旁的景顾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尽管由于雒阳乃是帝都,负责管理各处城门的城门校尉品秩也皆是不低。

但却如何也比不上廷尉这样的九卿大员。

更别提,尉正更是府内廷尉之下第一人,无论官秩权力都在各处城门校尉之上。

由钟瑾亲自护送胡辅出城,怎么会有人敢拦驾?

更遑论是污名为反贼党羽,不经司法即处斩。

即便是当今天子,恐怕也不会如此行事。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是宦竖!”

李瓒年将及冠,为人做事也颇为稳重,因而被窦武、李膺等人寄予厚望,可眼下却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眸光黯淡无神,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那蹇硕亲自带人在各处城门设伏,专程严查公卿士子车架。即便尉正已经亮明了官身凭证,可他们却还是不由分说便污名为反贼冒名顶替,直接带去市口行刑!”

显然,亲眼目睹亲近之人被处斩,让他心中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李膺虽是只闻其言,反应却是毫不逊色,瞳孔骤缩的同时,泪水更是不住沿颊流下,神情痛苦至极。

噌!

李膺直接将腰间佩剑拔出,剑刃更是因为急剧的愤怒而不断颤动,嗡鸣彻彻。

“朝政黑暗,宦竖残害忠良,我又岂能坐视!”

“集结府卫,我要杀入宫墙,尽除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