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穆宁雪要求见我

安全结界内浑浊的光线，像凝固的油脂，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眼皮上。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脑仁深处针扎似的剧痛，精神力枯竭的虚空感如同一个不断塌陷的黑洞，吞噬着残存的意识。冷锋队长那冰冷的烙印如同附骨之疽，带着审判会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监视感，时刻提醒着我此刻的处境——囚徒，一个被重点观察的“不稳定因素”。

我瘫靠在冰冷的结界壁上，强迫自己集中全部涣散的意志，去捕捉脑海中那微弱到几乎湮灭的电子音：

【滴…滴…检测到高浓度…游离精神力场…环境符合…持续充能中…当前进度：0.08%…】

0.08%！比蜗牛爬还慢！照这个速度，想攒够启动高斯步枪的能量，恐怕得等到海枯石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几乎要将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彻底浇熄。

“妈的……”旁边传来莫凡压抑的低骂，他同样脸色苍白，靠在墙上，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投来的、带着畏惧和疏离的目光。冷锋临走前关于他体内“异常力量”的质问，显然也让他如坐针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憋闷：“这他妈叫什么事儿！打生打死逃进来，还得被当犯人看着！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分开拥挤疲惫的人群，有些踉跄地冲到我们面前。

“凡哥！林奇哥！你们没事吧？”张小侯喘着粗气，脸上沾满了烟灰和干涸的血迹，校服也破了好几处，但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找到同伴的庆幸，“可算找到你们了！刚才外面动静那么大，吓死我了！”

“死不了。”莫凡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指了指我，“他差点真没了，精神力透支成狗了。”

张小侯看向我，见我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顿时紧张起来：“林奇哥，你……”

“没事……缓缓就好……”我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回应。

张小侯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压低声音，凑近我们，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和……困惑：“对了！穆宁雪！穆宁雪学姐让我给你们带个话！”

穆宁雪？这个名字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让我昏沉的大脑猛地一激灵。那个原著里高岭之花般的存在，帝都学府的天才，博城穆家的掌上明珠？她怎么会注意到我们？尤其是……我？

莫凡也瞬间支棱起来，眼神锐利：“穆宁雪？她说什么？”

张小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她就在结界西侧那片临时划出来的穆家区域，被几个护卫守着。刚才她看到我，直接叫住我，让我务必转告你们俩——”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原话，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她说：‘结界东翼防御薄弱，地底有掘地妖魔活动的痕迹，能量波动异常。让那个用奇怪武器的人，立刻去找她。’”

他模仿着穆宁雪那种清冷空灵的语调，虽然学得不像，但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找我？”我心头剧震，失声重复了一遍。穆宁雪看到了？她看到了我用高斯步枪？！在那个混乱的巷口，她竟然注意到了？而且，她不仅看到了，还精准地指出了武器的“奇怪”特性？更关键的是，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特意让张小侯指名道姓地找我？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面对冷锋时更甚！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和可怕！

“她怎么知道……”莫凡也皱紧了眉头，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而且，她怎么知道东翼有情况？”

张小侯挠了挠头，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她就那么说的！语气……特别认真！而且她好像很肯定林奇哥你会去找她一样！”他补充道，眼神在我和莫凡之间来回扫视，“她还特意强调，要‘立刻’去！感觉……很急！”

立刻去？找她？在审判会的眼皮子底下？

我脑中思绪飞转。穆宁雪的身份非同小可，帝都学府的天才，穆家的继承人，她的意见甚至能影响审判会的决策！她特意点出“东翼防御薄弱”、“掘地妖魔”、“能量波动异常”，这显然不是无的放矢。她是在示警？还是……以此为筹码，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关于高斯步枪的秘密？

去，还是不去？

不去？东翼若真出了问题，以结界目前的脆弱状态，一旦被掘地妖魔从内部突破，后果不堪设想！无数人将葬身妖魔之口！而且，这等于直接驳了穆宁雪的面子，以她的地位和性格，后续会带来什么麻烦难以预料。

去？审判会的烙印还在身上，冷锋那句“行动受限，随时接受问询”言犹在耳。我此刻的状态，虚弱得像滩烂泥，精神力枯竭，别说战斗，连走路都费劲。去见穆宁雪，无异于羊入虎口，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恐怕比冷锋的审视更难应付！万一她也是为了那“奇怪武器”的秘密……

“妈的，这娘们……”莫凡低骂了一句，眼神闪烁不定，显然也在权衡利弊。他猛地看向我，“东翼……你觉得她说的有谱吗？掘地妖魔？”

我强忍着脑中的刺痛，调动起最后一点可怜的感知力。结界内驳杂混乱的能量场如同沸腾的泥沼，干扰极大。但当我刻意将意识沉入地面，试图捕捉地底传来的波动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贪婪和混乱的震颤感，如同细密的鼓点，隐隐约约从东侧更深的地层传来！方向……似乎正朝着穆宁雪所指的东翼下方！而且，那股震颤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冰冷、晦涩、与普通妖魔截然不同的……能量残留？很淡，但存在！

【滴…滴…检测到微弱…异常能量波动…疑似……（杂音）…与数据库部分特征匹配…（杂音）…充能效率微量提升…当前进度：0.09%…】

系统的提示音虽然依旧断断续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穆宁雪说的是真的！而且，那地底的异常波动，竟然能微弱地刺激系统充能？！这发现让我心头狂震！

“有！”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更加嘶哑，“地底……确实有东西！在往东边钻！而且……那东西的能量……很怪！”我无法详细解释系统的反应，只能强调异常的“怪”。

莫凡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张小侯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守卫法师？”

“通知？”莫凡冷笑一声，眼神扫过远处那些同样疲惫不堪、忙着救治伤员和修补结界的法师，“你看他们现在顾得上吗？而且，穆宁雪那女人既然点明了让你去，”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恐怕只有你……或者你那‘祖传’的本事，才能察觉到那‘怪’东西的具体情况，甚至……有办法？”

他最后一句话带着试探。显然，高斯步枪那惊天一枪，以及我此刻对地底异常的“感知”，让他对我那套“科学魔法”理论有了更深的猜测和期待。

我心中天人交战。穆宁雪抛出的饵，是真实的危机，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但不去，坐视结界被突破，所有人（包括我）都得死！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能从穆宁雪那里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或帮助？至少，她似乎暂时没有向审判会告发我的意思，否则直接告诉冷锋就行了。

【滴…滴…充能中…0.10%…】脑海中那微弱却坚定的提示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赌了！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双腿因为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莫凡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我。

“小侯，”我喘着粗气，对张小侯说，“你留在这里……万一……万一我们没及时回来，或者东翼真出事了……想办法……制造点动静……引起守卫注意……”

张小侯用力点头：“明白！林奇哥，凡哥，你们小心！”

“走！”莫凡架着我一条胳膊，几乎是半拖着我，凭借对结界内部结构的熟悉，避开主要的人流和守卫的视线，朝着西侧穆家临时区域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线和混乱的阴影中艰难穿行。每一次脚步落下，都牵扯着脑中的剧痛，视线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恒温衣。审判会的烙印在皮肤下隐隐发烫，如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

西侧区域明显比别处安静一些，也整洁一些。几顶带有穆家徽记的帐篷围成一个小圈子，外面站着几名气息沉稳、眼神警惕的护卫。当我和莫凡，两个狼狈不堪、状态奇差的学生（尤其是我，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出现在他们警戒范围内时，几道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告。

“站住！什么人？”为首一名护卫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魔具上。

“穆宁雪学姐……让我们来的……”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虚弱。

护卫狐疑地打量着我们，显然不太相信。这时，中间那顶最大的帐篷门帘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掀开。

穆宁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雪白魔法袍，纤尘不染，与周围污浊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愈发清冷出尘。只是此刻，她那双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淡漠，多了几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线，瞬间越过护卫，精准地落在了被莫凡架着的、狼狈虚弱的我身上。那目光，清冷、透彻，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以及……那件被唐月封存的“奇怪武器”留下的无形印记。

“让他们进来。”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冽而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护卫立刻让开了道路。

莫凡架着我，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顶代表着未知与巨大压力的帐篷。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尖上。穆宁雪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风雪中的一株寒梅，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锁，已经牢牢锁定了我。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