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向退婚

“是,他是很可怜”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声嘶力竭。

清秀的手指在衣服上戳出一个又一个洞。

在洁白皮肤上留下红色瘢痕。

邹雨晨泪流满面不住的指点自己。

“我是你女儿啊!爹!”

“你就这么随口把我许配!?”

“是,你是锄强扶弱了!满足你的自尊心了!”

“这天下那么多可怜的人,可你只有一个女儿啊!”

“你怎么对我的!”

暴风雨般的斥责声在仆人早已退下的将军府小院回荡不休。

披甲青年叹息一声卸下手甲。

随手丢下,伸手试图安抚。

嘭!

沉重的手甲砸碎砖块的同时,邹雨晨后退一步,像是看仇人般的凶狠目光恍若实质。

“你害死我妈!”

“现在又要害我吗!”

“天天跟我说什么大道理!”

“我儿时的玩伴们哪个不是珠光宝气!威风八面!仆从成群!”

“那个副官的女儿!她把妖血丸当饭吃!”

邹雨晨用力拍了拍胸脯。

“我呢!我和村妇有什么两样!”

“连路边野狗一样的小子都能随便欺负我!”

“你!你还要我嫁给他!”

青年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能将千斤玄铜当泥捏的力道,却是空中微微颤抖。

无处下手。

“我。。晨儿。。是我不对”

邹雨晨一改公堂上的怂包模样,对着亲爹猪突猛进,大力追击输出。

“你现在知道不对了!”

“现在才知道!”

“全城人都知道我是个随便就能被你送出去的东西了!”

声嘶力竭的邹雨晨双手鼓槌般极速颤动。

随后猛然破空一指。

直直指向鹌鹑一般缩在一旁的魏临。

“本来毅王那么说,我爹都默认算是收回成命!”

“你为什么还要来逼我!”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魏临!”

“你说过你喜欢我!”

魏临双眼无处安放,起身想逃离,却又颤抖着坐回。

原本就宽大的椅子,现在着实有些空旷了。

“为什么!”

刺耳的女声穿彻心扉。

“你不是喜欢我吗!?”

“回来不告诉我!”

“看着我被许给别人!不仅不站出来。”

“还,还来逼我嫁人...我真是有眼无珠,呜呜!”

“娘要是在,怎么会允你们这么欺负我!”

青年将领顿在半空的手猛然紧握。

在女子呜咽声中。

伸手卸下了身上的盔甲,轻轻叠起放在桌上。

“晨儿别哭。”

“是我做父亲的不对。”

“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此事,令我下定决心。”

“世子,请回去吧,告诉毅王殿下。”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迟迟说不出口。

只因律法之严苛,他的这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

外面不知何时生出的喧闹声接近了小院。

“哎,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有外人来了。

邹雨晨闪电般扯过桌上的甲胄,却是没拿动,受力摔了一跤。

邹将军伸手揽过,早有预料般平静的扯下身上的锦绣内袍披在女儿身上。

遮住刚才孩子发脾气戳的凌乱的衣服破洞。

“不知不觉你长大了。晨儿。”

是我不好,没多关心你。

父爱总是缺少言语表达。

青年长身而起,赤着精壮上身看向小院门口。

将军府庭院山水俱全的连廊处走来苦口婆心说着什么的老仆,和英气十足的少年。

少年赤裸的上身刺着漆黑的娟丽文字以奇妙的纹理组成了一副黑色的乌鸦图腾。

手臂、脖颈、背上则是血肉模糊的鞭痕,甚至尚未结痂。

‘是他?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邹雨晨眼神慌乱。

‘虽是从轻发落,此人之坦然也算得上汉子,想来阉割游街再杀之,定然也能坦然接受。可...’

‘父王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魏临有苦难言,眼神在闪躲的邹雨晨和一脸英气叫他自愧不如的少年之间来回。

满脸的苦涩,连带嘴角都咬着一缕发丝。

‘因军略放弃的村落逃出来的孤儿。趁女儿松懈...按理说晨儿文武双全可评九境没道理被这小子得手。更像是女儿刻意构陷弱者。怎么看都是这个少年更弱,被我等害得孤苦伶仃,无人教养,放弃,死中求活杀出生路逃来,却不知法度犯下罪行。’

嗐!苦也!

此子,此子。

脱下将军甲胄的青年眼前划过此前一幕幕一桩桩触目惊心的“必要牺牲。”

又念及征战关外多年,以为自己的牺牲有价值的诸多士兵。

其中的一名女子,奄奄一息的面孔,渐渐与邹雨晨重合。

晨儿..真像她母亲。

是啊,我这个做父亲的,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

青年再度睁开眼时。

眼底已是杀意凌然。

此子。

断不可留!

罪在我邹启灵,泽披后辈,成全毅王之子和晨儿婚事。

在场的三人心思各异时,院中水池的成双游鱼欢快嬉戏,游来游去在水底捉迷藏。

片片鱼鳞折射间。

廊上呼声传来。

“邹将军!”

少年在连廊里挥了挥手。

“我是来退婚的!”

青年不知何时抬起的拳头放了下来。

轻轻放在眼前,正朝着院中二人之间空地招手的少年头上。

装若轻抚。

“哦?”

“说来听听?”

手中力道渐渐加强,

揉了揉这藏了一大堆泥痂血灰的头发。

伸出冰冷的俊美脸庞放在少年肩膀上。

无神双眼散去聚焦,朝少年方向缓缓移动。

“你难不成。”

“是瞧不上我邹某女儿。”

此子,已有取死之道。

说到此处,

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听到耳边的低语。

李庄生第一时间高举双手。

“我投降!别杀我!”

“我有办法!绝对大家都满意!”

脑海里拉响的警报渐渐平息。

头上一轻,

走到身边的高大威猛的俊朗青年

伸手按着连廊扶手

看向院中还没反应过来,长袍及地儒雅青年。

和披着不合身黑金锦绣袍服,眼神躲闪温婉少女。

后辈和后辈之间,差别可真大。

“说说看。”

“你有什么办法。”

李庄生松了口气。

这人类武者果然残暴!

还好我鸦心人反应快。

一切...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稍稍把嗓子眼的心跳压回正常情况。

李庄生咳嗽一声,声音透着血气不足的虚弱:

“其实很简单。这件事对每个人都算不上坏事。”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满足所有人。”

哦?这是好事?

青年倚着围栏,头也不回道:

“本将包庇女儿,欺你孤苦无依。”

“好事?”

李庄生松了口气。

那你早这么说我就没这么提心吊胆。

还以为刚刚要被随手干掉。

自己吓自己。

怎么可能嘛,这种被弱者束缚的傻缺武者。

和鸦皇大人作对,不够格啊!

我一介鸦心人能混进来,还搭上人类称王者关系这件事。要怪就怪你们有道义。

“咳嗯,让我说清楚。”

李庄生清了清嗓子。

“抛开各位的心思不谈。”

“此事公堂一幕传开。”

“民众眼里,毅王慈爱,邹将军道义。”

“邹姑娘...别急,我懂你在想什么。你大可放心。”

“没人会觉得邹姑娘仗着身份欺负人!”

李庄生看着一脸惊讶像是被说中心事的青年。

感觉像看条摇着尾巴的狼犬。

李庄生不会觉得对方是智力低下才把情绪写在脸上,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邹雨晨就是眼前这个强大武者的软肋。

太在乎,弱点弱到极致,极其敏感,才会如此。

和智力低下戳一下就发颠的邹雨晨形成鲜明对比。

这俩组合搁大荒里,九成九要顾此失彼,被狠狠拿捏软肋吃干抹尽。

人类武者居然这样也能活到成为强者。

是因为天赋好吗?

这青年怎么看都没有五十岁,他女儿甚至只有十几岁。

...大荒从来都是如此不公。

有的人,生来注定年少称王。

而有的鸦却是苦心算计机关算尽谋划一生,才勉强够到王境之上。

稍稍有些心里不平衡的鸦心人低声道:

“将军无非是顾及上下声名,职责所在,武者忠义。”

“首先,叫下人传出去谣言。”

“将军别激动,我知道谣言杀头,但我只要这么做了它就不是谣言。”

“咳嗯,只要传的够快,民间就不会有其他版本的谣言...我是说传闻。”

青年微微颔首。

似乎的确有些门道。

“就说那雁城李庄生,吃着碗里看锅里,贪慕权势。”

“在毅王府嚣张跋扈,仗着世子身份横行霸道。”

“更是嫌邹将军官位太低。吃了妖鸡心赫牛胆,欲提亲某个郡主,一纸休书就把没过门的邹将军女儿休了!”

“咳嗯,我没文化,这个郡主是谁你们自己编。反正也不碍着人家。”

“大不了到时候用我名字寄信过去,......,别这么看我,寄个情书而已,我怕什么!”

邹启灵突然觉得这婚也未必要退。

外人不知,邹启灵可是对政局水面下的波涛一清二楚。

这情书今天发出去,后天婚礼请柬可就来了。

对,这小子不知道此事。

毅王,

当真可怕,

收义子做棋,竟也觅得如此人才后当众出手拿下。

此子....此子....再看看

邹启灵故作好奇问道:

“那万一,郡主答应呢?”

问完,感觉自己似乎多此一举了。

果然,李庄生坦开双手道:

“那我也未尝不可进步进步。”

...听起来还真是好事。

邹启灵神色怪异的听着李庄生的言语。

听到这里,他已经感觉自己女儿不太配得上此人。

如此人才,可惜。

在这漩涡之中,连毅王都如履薄冰。

我能走到对岸吗?

难。

邹启灵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毫无武道修为。

但却有相当的潜力。

“这只是第一步!”

“邹将军,你若是民众,定然痛骂这狗屎孤儿不知好歹,对否?”

“令女邹雨晨,无论是马夫还是士兵都只会替她感到不值,认为她是可怜的受害者。”

“谣言一出!别的不谈,大家肯定都知道她没过门,清白保全了!对不对!”

良心:不对,这样岂不是欺人太甚。

青年看着眼前的少年稍稍多思考了一秒,否决了自己的良心。

越想越对。

即便是他听到这等谣言,定然心思全在“这孤儿好胆”。

如此一来,此子虽是万夫所指,本将和晨儿的名声确实能得以保全。

人的名,树的影。名声保下来,青年感觉心头重担就去了一大半。

虽然此子不知我等为何如此,但确有良方。

此计可行。

有缺点,但作为初步计划,可行。

下一步又怎,如何呢?

“....对,下一步如何?“

青年好奇问道。

身后呆愣了一会的将军府管家惊讶的张大嘴巴,欲言又止。

抓着胡子开始着急起来。

将军糊涂啊!

怎么还商量起来了!

再说了。

什么叫雁城李庄生!这传出去岂不是败坏雁城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