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隐现的烙印

“血爪”号舰腹下方,一百五十米深处。人工空洞内部。

这里并非天然溶洞,而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硬生生在岩层中“啃噬”出来的空间。洞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缓慢蠕动流淌的暗绿色生物,表面布满了无数粗细不一、如同活体血管般的凸起脉络。这些脉络中流淌着幽绿的光芒,明灭闪烁,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奔涌,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巨大洞穴,令人头皮发麻的活体神经网络。这诡异的光源将整个空间浸染在一片阴森、粘稠的绿光之中,视线所及之处都蒙着一层不祥。

空气沉重得仿佛有了实质,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甜腥气息,这气息与一种刺鼻的、类似强酸和劣质化学药剂的混合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灼伤呼吸道的恶臭。巨大的空洞中央,矗立着数根粗壮得惊人的扭曲支柱。这些支柱并非金属或岩石,而是由同样的暗绿色生物质构成,它们如同巨树的根系,又似某种异星生物的脊柱,深深扎入洞底,向上扭曲延伸,顶端则与上方“血爪”号冰冷的钢铁龙骨和管道结构粗暴地“融合”在一起。钢铁被染上诡异的绿锈,管道表面覆盖着搏动的生物膜。在支柱表面,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半透明的囊泡鼓起、搏动,然后无声地破裂,渗出更多粘稠的、散发恶臭的暗绿色液体,顺着柱体流淌而下,汇入下方浅浅的、冒着细微气泡的“水潭”。

洞顶和洞壁高处,垂挂着无数粗细不一的生物质“藤蔓”或“管道”,有些滴落着粘液,有些则微微搏动,仿佛在输送着什么。低沉的嗡鸣并非来自某个特定方向,而是从洞壁、从支柱、甚至从脚下的“地面”深处同时传来。这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甲壳在摩擦、口器在吮吸、更深层则有某种庞然巨物在岩层中缓慢而坚定地挖掘前进,构成了这片死亡空间的背景音,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吸,永无止息。

血钩帮的首领,“屠夫”霍克,此刻就站在这片地狱景象的边缘。他脚下是一块相对干燥、似乎是特意清理出来的金属平台,与周围蠕动的活体环境格格不入。霍克魁梧的身躯绷得紧紧的,平日的凶悍荡然无存。他面对着前方洞壁上,一个尤为巨大、缓慢而有力搏动着的肉瘤。这肉瘤直径超过三米,表面并非柔软的肉质,而是呈现出一种类似黑曜石或冷锻钢铁的、光滑坚硬的暗沉光泽。它深深嵌入生物质墙壁中,仿佛是整个巢穴的心脏或大脑。肉瘤内部并非血肉,而是深邃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缓缓流转的幽暗光影,偶尔有更亮的、如同闪电般的绿芒在其中一闪而逝。

“尊使,”霍克的声音低沉沙哑,努力控制着不让它发抖,“新一批‘原料’已经按指令投喂完毕。虫群活性极高,深层主巢向预定坐标的拓展进度比原始计划提升了百分之七。”他垂着眼帘,汇报得小心翼翼,不敢直视那搏动的、蕴含恐怖意志的核心。

肉瘤内部的光影流转节奏似乎微微变化了一下。一个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细微回音叠加而成的冰冷意念,直接穿透霍克的颅骨,轰击在他的意识深处:“‘血爪’号与主巢的神经束融合节点,需要额外能量灌注以强化稳定性。下一批‘原料’筛选标准提升。当前试验体稳定性仍未达标。”

霍克额角的冷汗汇聚成滴,滑落脸颊。“是!属下立刻严令下面,务必…务必挑选更‘纯净’的货源。”他完全明白“标准提升”和“纯净”意味着什么。那是更年轻、更强壮、更“符合要求”的生命。

“这谐波…,终于出现了吗。”那意念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扰动,如同精密的仪器捕捉到了宇宙背景辐射中的一丝杂波,“…在此星域…远古的‘回响’…被激活…信号强度微弱…特征隐晦…”

霍克完全无法理解,只能硬着头皮试探:“尊使?您的意思是…”

“非你职责范畴。”冰冷的意念瞬间恢复了绝对的权威,带着碾碎疑问的意志,“专心完成我的指令。虫群最终调试序列进入关键阶段。‘清道夫’的阴影…逼近。必须在‘收割’启动前,完成…‘钥匙’…的定位与获取…”

“钥匙?”霍克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词本身似乎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失落纪元的…神话造物。一个…已湮灭文明…倾尽所有,为对抗最终寂灭而铸造的…终极防武器。”那意念仿佛在检索着跨越时空的冰冷数据库,肉瘤内部的光影流转骤然加速,幽绿电芒闪烁得更加频繁。

霍克感到一阵眩晕,他触碰到了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古老宇宙秘辛。

“该造物…在文明余烬中…在熵的汪洋里…沉寂…等待…”意念中透出一种非人的、近乎贪婪的期待,“直至…新的适配宿主…新的…共鸣点出现…其‘烙印’…即将完成最终沉淀…成熟期…就在当下…就在…此区域…”

“烙印?”霍克死死抓住这个充满力量感的词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尊使,它…它能赋予什么?如果我们虫群获得它…”

“…全维度…生命形态强化。”意念的陈述带着宇宙法则般的确定性。

“找到它!”意念陡然变得尖锐、狂暴,充满了不容置疑,整个巨大的肉瘤都随之剧烈鼓胀了一下,幽光爆闪!“不惜一切代价!扫描所有异常生命信号!能量逸散点!精神共鸣波段!其存在形态…未知…但它属于…虫族!属于…进化的终极!”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霍克的灵魂上。

霍克被这股意志压得几乎窒息,双膝发软,连忙深深低下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遵命!尊使!属下立刻动用帮内所有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他眼中燃烧着极度贪婪的火焰,烙印、完美载体…这些词汇点燃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野心。

肉瘤的光影渐渐平复,搏动恢复了缓慢而规律的节奏,深邃的幽暗再次主导了内部流转,不再有信息传来。空洞中,只剩下流淌的粘腻声响、囊泡破裂的轻微噗嗤声,以及地底深处那永不停歇的、象征着虫群无休止扩张的沉闷嗡鸣。然而,那关于“烙印”的模糊信息,却像一颗引爆的引力炸弹,在霍克狂跳的心脏里,也在这片被虫族意志统治的黑暗腹地,激起了狂澜。一个失落的、足以对抗宇宙级毁灭的神话造物,它的“伤痕”,即将成熟…而且就在附近?它会是虫族登顶的终极阶梯,还是…某个蝼蚁挣脱命运的唯一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