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家明珠

风雪被厚重的高墙隔绝在外。穿过几重由青灰色巨石垒砌、透着北地特有粗犷与肃穆的院落，福伯抱着水无尘，最终停在了一扇雕刻着简约冰棱纹路的深色木门前。门口蹲踞着两尊用整块寒冰玉雕琢而成的狮子，狮身线条刚劲，狮目圆睁，在门廊悬挂的暖黄色魂导灯照耀下，折射出冷冽而威严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此地主人的身份与力量。

门内传来隐约的暖意和一股清雅的冷香。福伯轻轻叩门，随后推门而入。

一股温暖湿润、夹杂着淡淡梅花幽香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全身，与门外凛冽的冰雪世界形成鲜明对比，让水无尘冻僵的四肢百骸都发出一阵舒适的轻颤。他悄悄将裹着自己的棉袍缝隙拉开一些，好奇地打量室内。

这是一间宽敞的暖阁。地面铺着厚实的雪貂绒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墙壁镶嵌着散发柔和光晕的暖玉，驱散了所有寒意。中央一座造型古朴的黄铜炭炉烧得正旺，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带来源源不断的热量。靠窗的紫檀木案几上，一只白瓷瓶中斜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红梅，幽冷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男子。他身着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银灰色狐裘大氅，面容儒雅，下颌留着修剪得宜的短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开合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沉稳与洞察力。正是水家族长，水寒松。他手中正翻阅着一卷书册，听到动静，抬眼望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在他身侧，紧挨着一张铺着厚厚绒垫的矮凳，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女孩看起来与水无尘年纪相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水蓝色云纹锦缎小袄，领口和袖口镶着一圈雪白的兔绒，衬得她露出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头柔顺微卷的水蓝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带着自然的弧度。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精灵精心雕琢而成，尤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得仿佛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孩童特有的羞怯，静静打量着福伯怀中的陌生人。

“族长，人带回来了。”福伯恭敬地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水无尘放到厚实的地毯上站好，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依旧裹着的、显得有些宽大的旧棉袍。

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水无尘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背脊。他抬起苍白的小脸，迎向水寒松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和怯懦。

水寒松的目光在水无尘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棉袄和他那双虽然冻得通红却异常清澈沉静的黑眸之间停留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嗯，这孩子就是城外雪地里发现的那个孤儿？叫什么名字？”

“回族长，他自己说叫水无尘。”福伯垂手答道。

“水无尘…”水寒松放下书卷，指节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风雪遗尘，倒是个干净通透的名字。既然与我有缘，又同姓水，这便是天意。留下吧。”他目光转向福伯，“带他去好好梳洗一番，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以后，就跟着冰儿做个伴读。”

“是，族长。”福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应声道。

水无尘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微微低下头，用还带着一丝沙哑的童音清晰地说道：“谢族长收留之恩。”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水蓝色头发女孩——水冰儿，轻轻从矮凳上滑了下来。她走到水无尘面前，仰起精致的小脸，冰蓝色的眼眸里好奇多过审视，声音清脆得像玉珠落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你好，我叫水冰儿。”

她的靠近带来一股清冽如冰雪初融的气息。水无尘抬起头，近距离地看着这位原著中清冷高贵的天水学院女神，此刻还只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清晰地映出自己此刻有些狼狈却强作镇定的身影。一种奇异的宿命感悄然攫住了他。

“我叫水无尘。”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自然，同样清晰地回应道。目光坦然地与水冰儿对视。

水冰儿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了一下。她似乎觉得这个新来的、眼神沉静得不像孩子的男孩很有趣，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如同初春雪原上绽开的第一朵小花苞，转瞬即逝，却清晰地落入了水无尘眼中。

水寒松看着两个初次见面的孩子，一个沉静内敛，一个清冷好奇，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好了，冰儿，带你的新…嗯，新伙伴，去偏厅用些热汤点心。福伯，去安排吧。”

“是，父亲（族长）。”水冰儿和水无尘同时应道。

水冰儿很自然地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水无尘依旧有些冰凉的手腕。那小手温软细腻，带着孩童特有的暖意。“跟我来。”她声音依旧清冷，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熟稔。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水无尘微微一怔，随即顺从地被拉着，跟在福伯和水冰儿身后，走向暖阁另一侧的偏厅。他低头看了看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白皙小手，又抬头看向前方女孩水蓝色的发顶，心中那点初来乍到的惶惑和冰冷，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别扭的“接纳”悄然融化了一丝。

‘水冰儿…’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伴随着暖阁的馨香和手腕上温软的触感，无声地开始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