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烈焰铸魂

烟囱工地,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

高达数丈的砖砌烟囱骨架,在熊熊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支撑的杉木脚手架和堆放在旁边的桐油、麻丝等易燃物,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遮天蔽月!

工地上的民夫和看守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呆了,惊慌失措地叫喊着,有人试图去取水,但简陋的水桶面对如此大火杯水车薪,更多人则惊恐地向后逃散。

“救火啊!快救火!”

“不行了!火太大了!”

“烟囱要塌了!”

混乱中,几个身影正趁着夜色和浓烟的掩护,鬼鬼祟祟地向工地外围潜逃!正是混入泥瓦匠中的青帮破坏分子!他们脸上带着得手的狞笑。

“站住!”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陈远带着赵铁柱等人如同神兵天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几个青帮分子一惊,随即面露凶光,纷纷抽出暗藏的匕首、短棍,怪叫着扑了上来!显然都是亡命之徒!

“拿下!”陈远眼神冰冷如刀!

赵铁柱等人如同猛虎入羊群!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精准!拳脚交击声、骨骼碎裂声、惨叫声瞬间响起!几个照面,扑上来的青帮分子便被干净利落地放倒,哀嚎着失去了战斗力。

陈远看也不看那些喽啰,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烟囱!火势已蔓延到中层,支撑的杉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旦烟囱主体结构受损倒塌,不仅前功尽弃,更会造成巨大伤亡!

“铁柱!带人控制局面!组织还能动的人,用沙土!附近挖地基的沙土!给我往火源根部压!阻断火势!”陈远厉声下令,语速快如爆豆!

“是!”赵铁柱立刻执行。

陈远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他看到不远处堆放着尚未使用的一批耐火砖和几大桶用于拌灰的清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

他猛地扯下身上的深色外衫,冲到一个水桶旁,将整件衣服浸透!然后抱起几块沉重的耐火砖,用湿透的衣服一裹,扛在肩上!湿衣服的冰凉和耐火砖的粗糙沉重感瞬间传来!

“东家!您要干什么?!”赵铁柱看到陈远的举动,惊骇大喊。

“烟囱不能塌!”陈远的声音在烈火与浓烟中嘶吼,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他竟扛着湿衣包裹的沉重耐火砖,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烈焰熊熊、摇摇欲坠的烟囱底部!

“东家!”赵铁柱目眦欲裂,想冲过去阻拦,却被几个试图救火的民夫挡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逆火而行的身影攫住了!

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灼热的气浪烤得皮肤生疼。陈远咬着牙,凭借着怀表信息流提供的微弱热量分布分析和自身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在燃烧的脚手架和坠落的火星中艰难穿行!湿衣服上的水分迅速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灼热感透过布料传来!

他冲到烟囱底部火势最猛、支撑结构最脆弱的一处!这里火舌狂舞,几根承重的粗大杉木已被烧得焦黑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就是这里!”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将肩上沉重的、裹着湿衣的耐火砖,狠狠砸向那几根即将断裂的承重木下方!用砖石代替木材,临时支撑住关键节点!

砰!砰!砰!

沉重的耐火砖一块块被他用尽全力塞入燃烧的缝隙,压在摇摇欲坠的承重点下!湿衣被高温瞬间烤干、点燃,灼烧着他的手臂,但他恍若未觉!

“快!沙土!压住这里!”陈远嘶哑地吼着,声音被火焰吞噬大半。

赵铁柱终于带人冲开阻碍,看到陈远如同火人般在烈焰中搏斗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快!听东家的!沙土!往东家指的地方倒!快啊!”

民夫们被陈远这舍生忘死的一幕彻底震撼了!恐惧被一种莫名的悲壮与力量取代!他们嘶吼着,奋力将一筐筐沉重的沙土,拼命抛向陈远指示的、火焰的根部!

沙土如雨落下,覆盖在燃烧的木材和易燃物上,有效阻断了空气和火势的蔓延!尤其是陈远用耐火砖强行支撑住的关键节点处,火势被迅速压了下去!

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

当最后一处明火被扑灭,只剩下滚滚浓烟和焦黑的残骸时,陈远才踉跄着从烟熏火燎的废墟中退了出来。他身上的衣衫多处被火星烧穿,手臂和脸颊被熏得黢黑,几处皮肤有明显的灼伤痕迹,头发也被燎焦了一缕,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东家!”赵铁柱和几个“影子”队员冲上来,声音哽咽。

陈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抬头看向那虽然被熏得漆黑、多处焦痕、但主体结构在耐火砖的临时支撑下依然倔强屹立的烟囱骨架,长长地、带着浓重烟尘味地吐出一口气。

烟囱未倒!工业的脊梁,未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张謇在护卫的簇拥下,策马赶到!当他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焦黑的烟囱、以及人群中那个虽狼狈却挺立如松的身影时,这位素来沉稳的状元公,眼中瞬间涌上了复杂的水光!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远面前,看着对方手臂上明显的灼伤和脸上的黑灰,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沉重而真挚的三个字,深深一揖:“陈先生……辛苦了!”

这一揖,饱含了劫后余生的感激,更饱含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以血肉之躯捍卫工业根基的无上敬意!

陈远看着张謇眼中闪烁的泪光和身后无数民夫、护卫投来的崇敬目光,心中那股因搏命而激荡的热血渐渐平复,涌起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归属感。他抬手,想要扶起张謇,却牵动了手臂的灼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清冽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陈先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清秋在刘先生的陪同下,正快步跑来。她显然是从张府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的,月白色的袄裙沾染了些许尘土,发髻也有些松散。当她看到陈远那狼狈的模样和手臂上的灼伤时,清丽的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那双总是沉静智慧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浓烈的惊慌与心痛!她甚至不顾周围的目光,几步冲到陈远面前。

“你……你受伤了!”沈清秋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想要触碰他的手臂,却又怕弄疼他,纤细的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颤抖。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陈远被灼伤的皮肤上,眼中水光氤氲,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心疼,如同最柔软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陈远刚刚经历烈焰淬炼的心。

陈远看着眼前女子为他失色的容颜,感受着她目光中那份纯粹的担忧,手臂上的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试图安抚:“皮外伤,无妨。烟囱保住了。”

沈清秋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看着他脸上被烟火熏黑的痕迹,看着他被燎焦的发梢,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强忍着泪意,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取出一个瓷瓶:“这是家传的玉露生肌膏,对火伤有奇效!”她不由分说,小心翼翼地拉起陈远未受伤的手,将瓷瓶塞进他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陈远握紧那带着她体温的瓷瓶,感受着掌心细腻的触感和瓶身的微凉,再看向沈清秋那双盛满担忧与倔强的眼眸,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彻底融化了。冰冷的怀表贴在胸口,而掌心,却握着这个时代给予他的,第一份真实的暖意。

张謇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他默默挥手,示意众人退开一些,将这片劫后余生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在烈焰与阴谋中彼此靠近的年轻人。远处,焦黑的烟囱骨架在晨曦微露中倔强挺立,如同这座新生工业城不屈的脊梁。而一缕更细腻、更坚韧的情感,也在废墟与硝烟中悄然滋生。